削爵?
謝成不屑一顧,問道:“既是削爵了,你們?yōu)楹芜€要去那府上,還把孩子給留那里了,濟熺才多大,你們?nèi)绾畏判牡孟???/p>
晉王妃趕忙解釋:“那是我們家的房子——不過——但是——哎,不是我想留下濟熺,而是晉王發(fā)了話,讓濟熺和雄英、治平一起住,說跟著顧正臣修習學問,父親有所不知,顧正臣的教育之法竟是讓孩子好胡來,沒半點禮數(shù)……”
謝成臉色凝重,后面女兒說什么都沒聽到,等聲音停下之后,問道:“你是說,皇長孫也在定遠侯府里?”
晉王妃郁悶至極,再次解釋:“不是在定遠侯府,而是顧府,也不是顧府,是晉王府別院——好吧,就是那里。”
謝成站起身,威嚴地說:“女兒啊,你莫要以為自己是王妃,便一口一個顧正臣,他是大明的定遠侯,也是晉王的先生,就是連太子也稱其為先生!朝堂之上許多官員看不穿,但你不應(yīng)該看不穿啊,連皇長孫都住在了那里,你還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嗎?”
晉王妃茫然,這能意味著什么?
謝成嘆了口氣,早年間一直忙著東征西討,忽視了女兒的教育,現(xiàn)在看看,她竟有些不開竅。
皇長孫是什么身份,他住在那里,就意味著東宮出面了,東宮出面了,那和皇帝出面的區(qū)別已經(jīng)不大了。
這意味著削爵這件事,壓根沒影響到顧正臣與皇室之間的關(guān)系!
爵位,這東西當真重要嗎?
那些落井下石,那些趁著顧正臣倒霉就跳出來的官員,不過是小丑罷了。
沒看這次風波里,李善長動都沒動,連朝堂都沒去,因為他清楚,別說削爵了,就是將顧正臣關(guān)在地牢里,只要顧正臣與東宮、皇室的關(guān)系依舊,那他就倒不了,復(fù)起是遲早的事。
要毀掉顧正臣,除非讓皇室主動切斷與顧正臣之間的紐帶。
謝成問道:“晉王不像是一個亂來的人,現(xiàn)在突然要喝牛奶,這背后必定有原因,昨日他與定遠侯說了什么?”
晉王妃已經(jīng)不想糾正父親的“口誤”了,回道:“說了什么,女兒也不知,但回來之后,就神情恍惚,最后下定了好大的決心,拉著女兒便出了顧家——嗯,出了定遠侯府,之后便是連夜找奶?!?/p>
謝成呵呵一笑:“這一定是定遠侯的安排,女兒啊,現(xiàn)在就回府里陪著晉王,他要奶牛,你就和他一起去找,他要記簿冊,你就研磨,他要修籬笆,那你就抱木頭,總之,他干什么,你干什么,他在哪里,你跟到哪里?!?/p>
“父親,我可是王妃——”
謝成語氣一冷,打斷了晉王妃:“他是晉王,他都不怕丟顏面,你怕什么?”
“老爺——”
孫氏還想勸,卻被謝成攔住,堅定地說:“回去——照辦!”
晉王妃不敢違背父親的話,行禮之后,匆匆離開。
孫氏看著女兒走了,埋怨道:“你也是,怎么就那么偏向那顧正臣,都不是侯爵了,還一口一個定遠侯?!?/p>
謝成坐了下來,語重心長地說:“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么,我跟著陛下多年了,去年因平定云南之功才封侯,他跟著陛下才多少年,洪武十一年就封了侯!我告訴你,顧正臣今天能丟了侯爵,改天就能重新封侯!”
“外面人如何傳,如何說,咱不管也不問,但他是晉王的先生,未來還可能是皇長孫的先生,你想過沒有,滿朝文武里,誰可以接觸到陛下、太子、皇長孫?我謝成可做不到,太子、皇長孫可沒登過咱家的門?!?/p>
孫氏心頭一顫:“這么說來,他還能東山再起?”
謝成暼了一眼孫氏:“這不廢話!”
武英殿。
刑部尚書開濟將文書送上,言道:“陛下,高家港鹽場官吏已審訊結(jié)束,郭臨川罪行累累,按律令當斬,副提舉張尋,總催劉十二等人,罪責重大,且是主犯,按律當斬。其他官吏,有五人當發(fā)配、流放,十四人當判徒刑,其他人按律當杖刑四十至八十不等。”
朱元璋看著觸目驚心的文字,沉聲道:“除了砍頭的,不要發(fā)配、不要流放、也不要杖刑了,統(tǒng)一改為徒刑三十年,發(fā)回高家港鹽場,讓他們當灶戶,鹽課加倍!”
開濟心頭一沉。
現(xiàn)在鹽場的鹽課已經(jīng)不低了,再加倍,這是想讓這群人累死在鹽場啊。
開濟想了想,言道:“陛下,這恐怕與法不符,也與實情不符,這些官吏中有不少人四十余,恐怕徒刑不了三十年?!?/p>
朱元璋目光冰寒:“怎么,他們沒兒子嗎?”
開濟臉色微變:“這罪責,不應(yīng)該牽累子孫……”
朱元璋晃了晃手中的審訊文書:“他們能讓別人未成年的兒子,還有已過六十的老人繼續(xù)煎鹽,朕為何不能讓他們的兒子煎鹽?徒刑三十年,死了兒子替,兒子死了孫子替!”
“要么干滿三十年,要么死絕了,這就是他們犯罪的代價!開尚書要不要去高家港鹽場問問那里的灶戶,對朕的判決是支持,還是反對?哼,對這等惡人——沒必要說情吧?”
開濟渾身一顫:“臣——領(lǐng)旨?!?/p>
待開濟離開之后,朱元璋點了點頭,看向內(nèi)侍:“讓青州衛(wèi)的人來?!?/p>
高令時、張滿入殿行禮。
朱元璋銳利的目光壓得兩人抬不起頭:“青州益都城乃是雄城,可為何鎮(zhèn)守在那里的青州衛(wèi)不是雄兵,而是一群無能之輩!水師百余人出手,尚且無一人逃脫,你們倒好,調(diào)了大軍,還被人跑了兩個,追了多日才將人拿下,折損不少軍士!”
高令時、張滿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即便有所準備,可面對發(fā)怒的朱元璋,高令時、張滿依舊脊背發(fā)涼,甚至隱隱有些顫抖。
朱元璋憤然道:“若不是顧正臣說抽調(diào)青州衛(wèi)三千軍士,除一人不聽命被斬之外,其他人悉數(shù)在一日之內(nèi)走完了八十里,朕便打算摘了青州左衛(wèi)、右衛(wèi)一應(yīng)將官的腦袋,提振下士氣!”
高令時、張滿臉色一變。
感情當時顧正臣命令青州衛(wèi)一日奔走八十里,不是單純?yōu)榱司毐?,也不是純粹折騰人,而是在以這種方式在給皇帝證明,青州衛(wèi)還能用,不需要大開殺戒。
娘嘞,定遠侯所慮深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