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臣瞇著眼,掃了一眼甲士,笑道:“永嘉侯的看家護院了不得啊,竟有盔甲在身,顧某佩服!只不過若是陛下知曉了這些,你如何自處?”
朱亮祖冷冷地說:“遇到了襲擊軍士的無法無天之徒,看家護院給軍士討要了一些盔甲,以護我周全,這個解釋足夠了吧?顧正臣,這次賭約你輸了!黑煞,將他們幾人的胳膊給我砍了!”
侯府也好,國公府也好,日常護衛(wèi)都是有限制的,誰也不敢逾制。
但看家護院的,那就是打雜的,看門的,數(shù)量上朝廷沒做規(guī)定,這就可以自由發(fā)揮了。
還有人鉆空子的,不是護衛(wèi)有數(shù)量限制嘛,我也不想增加看家護院的,這名頭容易貶低人,挫傷人的積極性,咱增加兒子總可以吧,認幾百個義子,誰也不能說自己不是,這一點歷史中的藍玉深諳此道。
一個魁梧的軍士走了出來,手持一柄大刀,一步步接近趙海樓等人。
刀在手中轉(zhuǎn)了下。
黑煞停下腳步,沖著趙海樓獰笑著,起刀——
“且慢!”
顧正臣抬手喊道。
黑煞停了手,看向朱亮祖。
朱亮祖語氣冰冷地說:“顧正臣,你這個時候說情,求我刀下饒了他們,是不是太晚了?”
顧正臣爽朗一笑,向前走了兩步,將地上的一桿長槍撿了起來,手腕一動,槍尖朝下,猛地刺了下去,槍尖刺入青石板的夾縫處,筆直地立著。
顧正臣注視著朱亮祖,淡然地說:“我只是想告訴永嘉侯,你有看家護院,而我,是真有護衛(wèi)!”
圍觀的人群里快速走出一批人手,東西巷道里涌動出一批人,直接圍了上來。
數(shù)量不多,二百余人,但這些人手中拿著的可不是刀劍,而是清一色的弩,這些弩中間有一個長方形的盒子,盒子里壓滿了箭,弩設(shè)計頗是玄妙與復(fù)雜,左右與中間都有小型滑輪。
王良、黃半年從隊伍中走出,對顧正臣行禮,然后道:“報告總兵官,水師大軍已停在碼頭,只要一聲哨箭,便可掩護總兵官安然退回大海!”
胡通感覺喉嚨有些疼,口干舌燥。
他娘的,顧正臣的護衛(wèi)來了!
與朱亮祖還需要用看家護院打掩護不一樣,顧正臣是可以實打?qū)嵉啬贸鲎o衛(wèi)的,原因很簡單,朱亮祖只是鎮(zhèn)守廣東,只要沒出什么事,他是不允許大規(guī)模調(diào)動軍隊的,也不能隨便拉著軍隊跑來跑去的。但顧正臣不一樣,他不是鎮(zhèn)守某一地,他是東南水師總兵官,負責(zé)東海、南海、南洋諸多事宜。
換言之,現(xiàn)在的顧正臣是在行軍打仗期間,他是真正有軍隊護衛(wèi)的,他是不敢?guī)畮煷筌姽チ藦V州,可他完全有資格也能帶護衛(wèi)在廣州晃悠……
弩箭?。?/p>
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清一色的鐵箭,這么近的距離,弓都能破甲了,何況是弩!
聽說過水師富,水師裝備好,可誰也沒想過這群人一口氣能端出如此多的弩來!
去你娘的,還是連弩!
別說來的是黑無常,就是再多一些黑無常,也不夠人家滅的!
朱亮祖沒想到顧正臣竟當(dāng)真還有后手,怪不得一直沉穩(wěn)得很,掃了掃這群身著不同,打扮為各類營生的軍士,朱亮祖冷笑起來:“顧正臣,帶了護衛(wèi)又如何,這里可是廣州,是廣東!所有軍隊聽我調(diào)令,你以為帶這點人手就能阻我了?妄想!”
“讓開,讓開!”
街道外傳來聲響,許多百姓被趕到了道路一邊,驚恐地看著這一幕。
一支軍隊從三面包抄而來。
水師弩箭手一部分朝外,一部分朝內(nèi),森然地戒備著。
砰砰砰!
一扇扇盾牌立在了地上,盾牌之上再設(shè)盾牌,長槍手隱藏在盾牌手之后,而在長槍手后面,則是一隊隊弓箭手。
軍隊分開一條道路,一個身著盔甲,年逾半百的將領(lǐng)帶了五人走了出來,一張圓臉之上還掛著兩道年老的傷疤。
近前。
“都指揮使楊英,奉命調(diào)至,不知永嘉侯有何吩咐?!?/p>
楊英肅然行禮。
什么吩咐?
你眼睛又不瞎,那么多弩箭,如此劍拔弩張,這還用問?
朱亮祖抬手指向顧正臣:“楊都指揮使,定遠侯張揚跋扈,打算將我送出廣州。現(xiàn)在,我以永嘉侯的身份命令你們,將他與他的護衛(wèi)一并抓了去,一應(yīng)后果,本侯承擔(dān)!”
楊英轉(zhuǎn)身看向顧正臣,言道:“定遠侯,這里是廣州,不是大海之上。若是得罪了永嘉侯,應(yīng)該好好道歉,聽?wèi){懲罰,然后回到大海之上,也免得爭斗,萬一傷到了誰,反而不美,是也不是?”
顧正臣看了看都司的兵馬都出動了,不由得笑了,微微搖頭:“還是永嘉侯厲害,不動聲色便能調(diào)來大軍。不過我也是要臉面的,干不出來沒過錯便道歉的事。只是楊都指揮使,兩個侯爺在這里,輪得到你出手嗎?”
楊英臉色有些難看。
確實,兩個侯爺在這里小打小鬧,折騰折騰,大不了死幾個人,殘幾個,終歸是小范圍的,鬧到最后,不管是誰,都得去找皇帝說個清楚。
可自己若是參與其中,那事情性質(zhì)就改變了,都司幫著一個侯爺打另外一個侯爺,這算什么事??梢钥隙ǖ氖?,顧正臣肯定死不了,朱亮祖連道同都不敢下死手,何況是顧正臣……
而顧正臣告到皇帝那里時,必然會提一句“都指揮使司的楊英如何如何拉偏架”,那時候,倒霉的還是自己。
朱亮祖看出了楊英的猶豫,走至楊英身旁,低聲道:“這些年來,你過得不錯,緊要關(guān)頭,該不會是想退了吧?”
楊英低頭。
這就是朱亮祖的威脅了。
沒辦法,若沒朱亮祖這些年來的照顧,自己可過不上優(yōu)渥的好日子。
楊英下定決心,看向顧正臣:“定遠侯,讓你的人束手就擒吧。大軍之下,你這些人擋不住的?!?/p>
“確實,都司的大軍都出來了,他們確實攔不住,都收起來弩箭吧?!鳖櫿枷铝嗣?,然后看向朱亮祖:“將趙海樓等人放了,我這就走?!?/p>
朱亮祖看著顧正臣服軟了,哈哈大笑起來:“顧正臣,想讓我放人可以,但在這之前,他們的胳膊必須留下來!若不懲罰他們,我的顏面何在,日后這廣州人,誰還會怕我?黑煞——動手!”
黑煞起刀。
蕭成手腕一沉,一柄飛鏢落在手中。
顧正臣微微凝眸。
便在此時,一聲如雷的喊聲從南面滾滾而來:“晉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