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泰州西南，一百五十里外的大創(chuàng)忽兒河畔，一座座蒙古包連綿，宛若一個中型部落。
一個蒙古包的后面，戰(zhàn)馬低下頭，飲著馬槽里的水，尾巴不斷甩動拍打著后腿。
馬一側(cè)冒出個壯實的年輕人，用馬刷梳理著馬毛，笑著拍了拍馬背，輕聲道：“紅棕，再忍一忍，知道你想跑遠一點，可現(xiàn)如今草還沒冒出來，我們跑不遠?！?/p>
“恭，過兩個月我們可就要比試誰是好漢了，你的箭準(zhǔn)備好了嗎？”
一個面容粗獷，年紀(jì)在二十五六的青年走了過來，伸出手摸了摸紅棕馬頭。
“烏泥，不只我的箭準(zhǔn)備好了，我的拳頭也準(zhǔn)備好了?！?/p>
恭咧嘴笑道。
烏泥爽朗地笑了笑，給戰(zhàn)馬加了點草料，道：“這一次你可要拔得頭籌，大創(chuàng)忽兒河最美的女兒蘇寧娜在等著你呢?！?/p>
恭走馬廄里走了出來，拍了下厚實的胸膛：“我一定會讓蘇寧娜傾心，將這河兩岸最美的花摘下！”
德西勒的身影出現(xiàn)在不遠處，跑過來時差點摔倒。
烏泥、恭看向慌亂的德西勒，對視了一眼，烏泥開口問：“發(fā)生了何事，沒聽到號角聲，總不會這個時候明軍來了吧？”
德西勒跑至兩人面前，彎著身，雙手按在大腿上喘息，臉色凝重地說：“新泰州發(fā)來調(diào)動，命令所有軍士集結(jié)，準(zhǔn)備南下作戰(zhàn)！”
“南下作戰(zhàn)？”
恭吃驚不已，指了指天：“這個時候？”
德西勒重重點頭：“聽說懿州被海州城的顧正臣給劫掠一空，就連木哈答也被殺了！”
“顧正臣？”
烏泥皺眉。
恭咬牙道：“那個俘虜了速哥帖木兒的男人，他竟然再一次出手，又全滅了懿州軍隊！此人確實有些手段，竟敢深入作戰(zhàn)，并接連取勝！”
烏泥恍然：“原來是他！太尉說調(diào)多少軍士沒有？”
德西勒直起身體，嚴(yán)肅地咬出兩個字：“十萬！”
烏泥、恭深吸一口氣。
十萬大軍！
這就意味著大創(chuàng)忽兒河的主力全部抽調(diào)出去，同樣意味著這不是一次尋常的戰(zhàn)爭，而是一次驚天動地、橫掃遼東明軍，近十余年來最大規(guī)模戰(zhàn)爭！
“走，去找萬戶！”
烏泥沉聲道。
秀水河畔。
已經(jīng)聽聞到命令的阿比亞斯坐在河邊，將磨刀石斜放在木頭上，坐著木扎，從盆里撩起一點冰冷的水淋在磨刀石與刀身上，然后伸出手指摁著刀身上，面色冷峻地磨起刀來。
陽光灑下，刀芒刺眼。
不遠處的蒙古包外，不少人都在磨刀，一些人在磨箭矢。
婦人將肉干、護具放在馬背上，期待自家男人能在戰(zhàn)場上大勝而歸。孩子羨慕地看著高頭大馬，渴望著早點長大，也好跟著父輩們沖向遠方，成為勇猛無畏的漢子！
納哈出的命令傳達至四方，無數(shù)的元人開始了忙碌，進行著戰(zhàn)爭之前的準(zhǔn)備。隨著時間推移，分散駐扎在各地的元軍開始調(diào)動，朝著金山集結(jié)。
元軍如此大的動靜自然被明軍偵查到，消息傳入都司時，馬云、葉旺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不清楚納哈出如此動作是為了什么。
直至第二日，顧正臣的懿州之戰(zhàn)文書姍姍來遲，這才大眼瞪小眼。
馬云真想問候顧正臣全家，你招惹誰不好，非要將納哈出惹毛了，如今納哈出四處調(diào)兵，這個局勢誰能收拾得了？
葉旺面色凝重，沉聲道：“顧正臣提到的細作需要早點處理了，另外，據(jù)探子消息，納哈出要集結(jié)十余萬大軍，算得上是傾力而來，他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將大明在遼東的勢力一次性拔除！”
馬云破口大罵：“之前我就警告過他，莫要有大的動作，更不要去刺激納哈出！穩(wěn)扎穩(wěn)打，小打小勝，啃一口是一口?，F(xiàn)在好了，他那個肚子撐死也吃不下這盤硬菜！”
葉旺將文書擱下，無奈地搖了搖頭：“納哈出要南下，或許與顧正臣進攻懿州有關(guān)，但在我看來，這只能是一個引子?？v顧正臣不來遼東，你我遲早會在這里面對納哈出，他不太可能讓明軍在遼東不斷擴大地盤，蠶食其力量。”
馬云哀嘆一聲。
話雖如此，可顧正臣的到來讓這一天提前了太多！
馬云看了看輿圖，面帶憂愁之色：“目前我們還不知道納哈出主攻方向是哪里，如處置不當(dāng)，多年經(jīng)營的遼東就要毀于一旦了。”
葉旺呵呵笑了笑：“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吧，其他城池丟不丟且不說，遼東鎮(zhèn)可不會輕易丟。城內(nèi)糧草齊備，軍士眾多，我們又年年筑城，納哈出不丟下兩三萬尸體想拿走這座城，不太可能。如此大的損失，他未必愿意?！?/p>
馬云凝眸：“你的意思是，納哈出一定會主攻海州城？”
葉旺想了想，微微點頭：“至少海州城不破，納哈出不會出現(xiàn)在我們城外。雖然我不清楚顧正臣用了什么法子讓納哈出發(fā)狂，不惜動用十萬大軍南下，但有一點可以確信，納哈出南下的第一任務(wù)，那就是找顧正臣清賬?！?/p>
馬云將目光投向輿圖上海州城的位置，眉頭緊鎖：“這樣一來，海州城可就危險了?！?/p>
葉旺有些頭疼。
雖說海州城有一萬余兵力，可海州城畢竟是土坯小城，而且分在四個城墻之上，一面城墻不過兩千余人。一旦納哈出領(lǐng)兵圍困海州城，他完全能在任何一面城墻外圍布置兩萬余軍士，十倍于守軍！想要在如此重兵圍城的情況下守住小小的海州城，難，太難了！
“既然遼東鎮(zhèn)不是納哈出主攻方向，那就讓毛驤帶三千軍士支援海州城吧?！?/p>
馬云的拳頭重重砸在桌上，說道。
葉旺吃驚地看著馬云：“給顧正臣三千軍士？”
馬云暼了一眼葉旺，呵呵一笑：“怎么，馬某是那種妒忌智昏之人嗎？顧正臣與新火器第一軍對大明意味著什么，你我都清楚。如今他實戰(zhàn)驗證了火器以步克騎確實可行，他日火器必然大行于世！無論如何，顧正臣這個開創(chuàng)了新式火器戰(zhàn)法的第一人，不能隕落在遼東！他死了，都司也將顏面無存！”
葉旺心說何止是顏面無存，但看了看馬云，還是略帶恭維地說道：“這才是真正的馬都指揮使，既是如此，那就讓毛驤去吧，他不是一直盼著立功返回金陵嗎？海州城有他立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