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騎兵押著一隊隊俘虜,揚著的馬刀反射著初陽的光,馬鞭子不斷抽動。
俘虜?shù)年犖橛行╅L。
更遠處,則有一支騎兵背看城關(guān),面朝草原,謹慎地護衛(wèi)著,一旦有元軍突襲而來,那這支騎兵將奮不顧身地迎上前,擋住他們,為大軍進入城關(guān)爭取時間。
牙旗被西風(fēng)吹打得咧咧作響,已看不清徐字。
湯鼎裹著衣裳:“看這架勢,魏國公大捷啊?!?/p>
顧正臣含笑點了點頭,瞇著眼看到徐達的牙旗,突然想起什么,側(cè)身對徐允恭、湯鼎問道:“咱們在探索澳洲之后,不是給朝廷上過書,提議打造一面大明旗,這么久過去了,怎么沒了動靜?”
原本笑著的徐允恭、湯鼎頓時愣住了。
是啊,大明旗這事,怎么就石沉大海了,大航海之前還有一些動靜,皇帝安排禮部設(shè)計了。
大航海時千頭萬緒的工作都核對了,旗幟的事自然也提過,只因為禮部沒拿出合適的圖紙,幾次都被皇帝給駁了回去修改,一來二去,大航海時也沒趕上大明旗。
可現(xiàn)在大航海結(jié)束都快一年了,怎么還沒大明旗的消息?
這就不是拖沓了,沒這樣拖的……
顯然,這事被擱置,沒人提,無人問津了。
顧正臣見白羊口的將官來請,也沒多說什么,便帶徐允恭等人走出了城關(guān),站在山道之間,迎接凱旋的徐達。
徐達下馬,魏平、趙涉谷等人也跟著下馬。
顧正臣領(lǐng)人上前,抱著拳爽朗地喊道:“魏國公大捷,可喜可賀!此戰(zhàn)之后,大同將士們,總能安心過個年了吧?”
徐達將馬鞭丟給一旁的護衛(wèi),滿面紅光:“這次戰(zhàn)斗之順利,超出預(yù)期,以極小代價,獲大量戰(zhàn)馬、俘虜!此戰(zhàn)之后,我估量著,明年夏日之前,元廷是不會派大軍來大同了?!?/p>
顧正臣看著得勝而歸的將士,打心里高興。
戰(zhàn)爭打的就是有生力量,今年吃掉元軍六七千人,明年吃他四五千人,在大決戰(zhàn)的時候,他們自然而然就少了許多有生力量,優(yōu)勢的太平會朝著明軍傾斜。
何況,這不只是有生力量的事,戰(zhàn)馬數(shù)量決定著大明能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元廷。
戰(zhàn)馬不夠,就無法實現(xiàn)大迂回,大包抄,長追擊,彌補了這個短板之后,才好謀劃遠征草原,徹底消滅元廷!
此消彼長之下,命運也將注定。
六七千軍隊沒了,如同在元廷身上削掉一塊肉,足夠他們疼一陣子了,再派大軍來大同找徐達要體面,結(jié)果很可能是被徐達體面,最后風(fēng)光一場,興許還會送他們一場嗩吶表演。
徐達拍了拍手,然后對顧正臣道:“順帶,我還帶來了你的熟人?!?/p>
魏平從一匹馬上將王舟給提了下來,如同抓一只死狗般,直接丟到了顧正臣面前,王舟本來身上就有好幾道傷,這樣一摔,腿上、后背的傷口都裂開了。
王舟慘叫兩聲。
徐達冷漠地看著王舟:“你不是百姓嗎?那,他,鎮(zhèn)國公,管的就是百姓。”
王舟艱難地抬起頭,看到了顧正臣那張冷峻中略帶殺氣的臉,頓時慌亂起來:“鎮(zhèn),鎮(zhèn)國公,我,我是被冤枉的?!?/p>
顧正臣一雙眼死死盯著王舟,一字一句地說:“你想背叛大明逃到元廷去,你以為,背叛大明朝廷、百姓,你就能活得滋潤了?我告訴你,歷來潤人沒好下場!叛徒,必然會被清算!”
“馬三寶,將此人給我?guī)ё?!?/p>
馬三寶領(lǐng)命,抓走了王舟。
顧正臣看向徐達:“如此一來,倒也算是了去一樁事,布政使司那里也能松口氣了?!?/p>
徐達頷首:“入城吧。”
顧正臣微微點頭,看向吳鯤、陸北冥:“留在這里,看清楚從這里經(jīng)過的人,回頭我要問話?!?/p>
吳鯤、陸北冥領(lǐng)命,站在道路一旁。
徐達與顧正臣并肩而行:“你對他們倒是用心?!?/p>
顧正臣嘆了口氣:“邊鎮(zhèn)打仗可不像是水師遠航,水師出去一趟,折損的人,許多連個灰都沒帶回來。讓他們見識下傷亡,知道下戰(zhàn)場的殘酷,總歸是好事。”
徐達面無表情,走入城門,在城門洞里聽著風(fēng),輕聲道:“說起來,這次雖然很是順利,也沒有太過激烈的戰(zhàn)斗,可還是死了三十二人,傷了五百余人。可你在九州太宰府殺了那么多人,只有負傷的,不見折損一個軍士?!?/p>
“鎮(zhèn)國公啊,說起來我徐達在傷亡上,做不到你那一步啊,你可以創(chuàng)造零損傷的戰(zhàn)績,而我,做不到,有什么法子嗎?一個個都是爹生娘養(yǎng)的,折一個,都心疼,何況下個月便是臘月了……”
顧正臣搖了搖頭:“大不同,倭人沒有遠程弓,也沒有大規(guī)模的騎兵,而我手中,不是遠程弓就是遠程火器,可以在徹底毀滅對方主力之后再一點點清繳。可元軍是騎兵為主,弓的射程又遠,突擊能力太強,戰(zhàn)力也不容小覷?!?/p>
“即便是我,除非是有海量的火器作為后盾,否則,我做不到魏國公這種地步。折損三十余人確實令人心酸,可這就是戰(zhàn)場,他們自己也一定做好了這個準備,他們的兒子,也一定準備好了,接替死去的父親,繼續(xù)為國效力!”
徐達沒有再說什么,直至進入公署之內(nèi)卸甲后,才對顧正臣道:“朝廷下發(fā)給大同新式火器,城防神機炮十門,虎蹲炮八十門,火藥彈四千枚,其中有四百枚空石彈作為訓(xùn)練彈?!?/p>
“火銃也沒吝嗇,給了八千把。甚至是手榴彈也送來了三百箱。說實話,朝廷如此大氣,如此推廣火器換裝,我倒有些不太習(xí)慣。若是我記得不錯的話,這在幾年前,陛下絕不可能讓這些火器進入邊鎮(zhèn)?!?/p>
顧正臣端起茶碗,顧不上喝,捧在手中暖著手:“魏國公,朝廷不給你們換裝新式火器,你們饞得慌,時不時就有人上書,希望盡早裝配新式火器,以鞏固邊防?,F(xiàn)在給了你們新式火器,怎么還多了許多疑問?”
徐達呵呵一笑,也沒顧及其他人:“強干弱枝啊,歷來如此,邊鎮(zhèn)終究是枝干,陛下這樣做,是不是意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