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霉素液經(jīng)過細長的管子與針尖進入至血管之中,隨著靜脈回流的血液將青霉素液輸散至體內(nèi)……
朱橚緊張地站在一旁觀察著。
母后的手面沒有紅腫,沒有發(fā)燙,說明并沒有出現(xiàn)青霉素過敏癥狀,這是一個好的跡象。
“咳咳——”
馬皇后猛地咳了起來。
朱元璋急切地湊上前,喊道:“妹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朱橚,準備拔針!”
朱橚也很害怕出現(xiàn)意外,畢竟這東西輸入人體會有什么反應(yīng),要不要人性命,沒有一點先例可尋。
這可以說是自古以來頭一次青霉素臨床實驗。
馬皇后看著緊張不已的朱元璋、朱橚等人,咳過之后趕忙說:“只是嗓子有些難受,并沒感覺到哪里不適,要實驗,那就進行到底吧。只是重八,縱是這事不成,青霉素的研究也要繼續(xù)下去,萬萬不可因噎廢食——”
“妹子,咱知道這些,你且好好休息著?!?/p>
朱元璋神情里滿是不安。
朱橚摸了摸馬皇后的脈,并沒有感覺到多少變化,心頭稍安。
藥效不可能發(fā)揮得太快,但若是出問題,那很可能是猛烈且迅速的,這個時候不見脈象變化,反而證明了青霉素液相對安全。
只不過,馬皇后的呼吸依舊粗沉。
沒辦法,丹痧已是“爛喉”,這病癥若是在朱雄英、顧治平身上,恐怕兩人早就扛不住了。
馬皇后經(jīng)歷過的事多,外柔內(nèi)剛,心性強大,這才硬抗了下來。饒是如此,她也意識到了“命不久矣”,這才提出拒絕診治。
時間一點點過去,馬皇后閉上了眼,又再次睜開,掙扎幾次,終抵不住,被困意一口吞噬。
朱元璋在房中不斷踱步,看著第一瓶液體掛完,又開始掛第二瓶,對朱橚指了指掛著的玻璃瓶子:“那里面也是青霉素?”
朱橚搖了搖頭:“只有第一瓶里面添加了青霉素,這一瓶是鹽水。”
“鹽水?”
“用高純度的鹽與蒸餾水,按照一定比例制成的。父皇放心,這種鹽水做過實驗,很是安全,頭疼難受的時候也可以掛掛,有些作用。”
在輸完青霉素之后,朱橚明顯放松了許多,后續(xù)的兩瓶鹽水并不會帶來危險。
這東西雖然還沒正式敲定下來,但在醫(yī)學(xué)院內(nèi)部已經(jīng)進行過幾十次實驗,雖說有幾次因為配比沒找好出了點問題,但后續(xù)的鹽水已相當(dāng)安全,至少最近二十次的鹽水實驗沒有出過任何問題。
青霉素液太濃,不敢直接使用,也是融到了鹽水之中經(jīng)過輸液進入體內(nèi)的。
朱橚看著朱元璋有些迷茫的神情,壓低聲音:“新醫(yī)學(xué)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不少成果,除了這鹽水外,還有一種葡萄糖水,也可以用于輸液。有人提出將一些醫(yī)藥粉碎后混入葡萄糖水或鹽水中輸液以觀察療效……”
朱元璋想不到新醫(yī)學(xué)已發(fā)展到了這一步。
傳統(tǒng)醫(yī)藥主張熬中藥,不是內(nèi)服就是外敷,還有針灸等,而新醫(yī)學(xué)走的是另一條路,不是輸血就是輸液,不是動刀子,就是肉眼所不能見的微觀細菌病毒……
而這一切的源頭,皆來自顧正臣。
這個家伙,此時此刻又到了什么地方,經(jīng)歷著什么樣的冒險故事,有沒有找到土豆、番薯,倒是令人浮想萬千。
“父皇——”
朱橚喊了一聲。
朱元璋收回思緒,看向不知何時已跪在床榻前診脈的朱橚,趕忙走了過去:“如何?”
朱橚放下手,站至一旁:“還請陛下準許郝院判、趙院長、孫院長分別診脈,然后商議?!?/p>
朱元璋側(cè)身。
郝致、趙臻、孫五娘分別上前診脈。
這時,馬皇后尚未醒來。
郝致抓著胡須,有些震驚。
趙臻心頭釋然,滿身輕松。
孫五娘欣喜不已,沒等朱元璋發(fā)問便說了出來:“從脈象上來看,皇后的病癥已有所好轉(zhuǎn),原本虛弱的脈象出現(xiàn)了些許力道,這是回轉(zhuǎn)之力,是復(fù)蘇之跡!”
朱元璋向后退了一步,原本堅挺緊繃的身軀在這時終于彎了一下。
朱橚想要扶一扶,腳步剛動,朱元璋便揮了揮手:“無妨,朕只是怕了?!?/p>
怕?
郝致、趙臻等人低頭。
朱元璋可是大明的開國皇帝,殺人無數(shù),他竟說自己怕了!
只因馬皇后。
看得出來,兩個人的感情極是深厚,羈絆極深。
郝致開口:“陛下,想來應(yīng)該是青霉素發(fā)揮了作用,只要繼續(xù)好轉(zhuǎn)一些,臣等有把握將馬皇后治愈?!?/p>
趙臻、孫五娘聽得直皺眉。
啥意思,你們太醫(yī)院的人還要不要臉了?
之前不敢擔(dān)責(zé)任,連支持使用青霉素的話都不敢說,現(xiàn)在竟然說有把握治愈馬皇后,咋滴,功勞是你們太醫(yī)院的?
朱元璋這次沒給郝致好臉色,直言:“待馬皇后痊愈,朕會論功行賞?!?/p>
朱橚對于是誰的功勞并不在意,最重要的是母后的安危。
接下來的觀察令人振奮,尤其是馬皇后這一覺足足睡了四個時辰,這對于多日遭遇病痛折磨,幾難睡眠的她來說是一件好事。
在第二天完成青霉素輸液后,馬皇后的丹痧病癥終于出現(xiàn)了明顯好轉(zhuǎn),尤其是咽喉處沒有了膿液,其他地方的膿液也逐漸消退,配合其他藥物,喉嚨的恢復(fù)加快。
趙臻對朱元璋的稟告就四個字:“轉(zhuǎn)危為安!”
有了這四個字,朱元璋終于放心了,為了不耽誤國事,干脆讓人將奏折送到了坤寧宮內(nèi)。
兩日后,馬皇后基本痊愈,除了還有些咳,稍許頭疼外,已沒了多大問題。
這一場病,幾是要了馬皇后的命。
看著行動如常的馬皇后,衣不解帶多日的朱橚對朱元璋、馬皇后道:“父皇,母后,前幾日兒臣一直悶在實驗室內(nèi),對母后病重的事并不知曉,讓兒臣速速入宮,并提出使用青霉素救治母后的,是朱雄英與顧治平?!?/p>
“若要論功勞,不能少了這兩個人的功勞。尤其是顧治平,他說在顧先生所寫的書中記錄了青霉素可治丹痧,加上實在別無他法,兒臣這才斗膽,鋌而走險,冒險一用。幸是蒼天保佑,母后安康!”
對于朱雄英、顧治平的介入,朱橚并沒有第一時間告知朱元璋,畢竟萬一出點事,那朱元璋很可能會怪到這兩人身上。
現(xiàn)在說出來,沒有擔(dān)責(zé)的風(fēng)險,只是妥妥的功勞。
這也是朱橚的守護。
朱元璋還以為朱橚入宮是因為聽到了官員祭祀祈禱的消息,沒想到背后還有這兩個家伙,眼見馬皇后身體好了,放聲大笑道:“看來咱要好好賞賞他們才是。這樣吧,顧正臣為定遠侯,他兒子又立了功,那就封個定遠將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