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一川不了解，口罩是個什么東西，隔離區(qū)又是什么情況，但羅笙畢竟不是尋常儒生入仕，而是格物學院出來的人，聽說那里的人見多識廣，掌握了許多不傳之秘，他既然這樣說了，那就做吧。
羅笙止不住后悔，早知道自己干嘛不多修修醫(yī)學院的課程，何至今日手足無措，心中沒底。
見過口罩，可不知道口罩是怎么制造出來的，不過無妨，弄三層白布遮住口鼻，兩邊掛上繩子，戴在耳朵上就是了，有沒有用不說，能做一點是一點。
隔離區(qū)必須建立，縣衙東西倉周圍都可以拿出來用，實在不行了，監(jiān)牢空著的多，收拾收拾也能住人。
酒精？
這玩意別說慶元縣衙了，就是處州府也找不到啊。
格物學院有酒精，還不少，但除了格物學院，也就只有太醫(yī)院與京軍衛(wèi)所、邊鎮(zhèn)重地有酒精了，很多勛貴家里都備不了酒精。
說起來還是糧食不夠多，而釀酒本身就十分耗糧食，在這個糧食都不夠吃的年景，朝廷不可能大肆制造酒精。
沒有酒精消毒，那該怎么做？
只能撒石灰了。
雖說這玩意未必有多少作用，但能用上的招都應該用上。
一日之后，處州府衙得知三百多里外的慶元縣出現(xiàn)天花大疫，當即掛了十萬火急，送信至浙江布政使司，布政使王鐸聽聞消息之后，當即命人馳報金陵，同時告知都指揮使司，調處州衛(wèi)圍住慶元城，避免出現(xiàn)天花大疫擴散。
金陵。
鐘山奶牛場。
年過四十的李氏提著桶，走向一頭奶牛，將桶放在奶牛身下，伸出手就擠弄起牛奶來，只要一用力，牛奶便呲呲地流淌出來，擼過之后，便提起桶走向另一頭奶牛。
這樣的日子輕松又愜意，李氏從來沒想過，擠擠牛奶一個月就能拿二兩銀子，還管吃。
敗家的晉王與周王。
不過，他們不敗家，自己哪來的錢賺？
應該繼續(xù)敗下去，多敗幾年，自己也能攢出錢來，等到小兒子成家時，準能風光一把。
李氏彎下腰，剛想擠牛奶，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仔細看了看，喊道：“管事，牛病了！”
管事余桐聽聞匆匆走了過來，問道：“哪頭牛病了？”
李氏指了指。
余桐順著李氏的手，看了過去，眼珠子頓時瞪大，揉了揉眼，確定沒有看錯之后，扯著嗓子喊道：“來人，來人，將這頭牛給我保護起來！天啊，我的天，終于出痘了！”
就是這一嗓子，召來了五十名盔甲齊備的軍士。
李氏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陣仗，癱坐在地上，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余桐撒腿就跑，路過祁大輔的院子時，門都沒顧敲，一腳下去咣當直響，喊了一嗓子便跑開了，牽過軍士送來的馬，直奔城池而去。
祁大輔跑了過去，跪在奶牛下面，看到了那潰瘍一般起來的白色水泡，眼眶通紅：“出痘了，娘的，終于出痘了！”
誰能想，自己一個格物學院醫(yī)學院的天才，竟被硬生生丟到了奶牛場里，如果能看得到希望也就是了，可他娘的從去年到今日，經(jīng)過了漫長的九個多月啊。
沒任何跡象，看不到任何希望。
簡直是蹉跎歲月！
若不是顧堂長的吩咐，祁大輔早就跑路了。
熬到了現(xiàn)在，終于出痘了！
收到消息的朱棡、朱橚當即上馬，奔出了金陵城。
在馬蹄踏出金陵城時，浙江布政使司的急報也送入了金陵。
武英殿。
朱元璋正在考校太子朱標治國之道，內侍匆匆跑來，呈上了一封奏折：“陛下，浙江布政使司送來了加急文書?！?/p>
“浙江？”
朱元璋有些詫異，那里能有什么事值得掛加急的。
接過文書，展開看去，朱元璋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父皇，發(fā)生了什么事？”
朱標問道。
朱元璋將文書遞給朱標：“浙江布政使司說，處州府慶元縣發(fā)生了天花大疫。”
朱標震驚不已。
大明開國以來，蝗災、旱災、水災、雪災等等，都經(jīng)歷過，有些地方確實也發(fā)生過一些疫病，但還沒有地方上報出現(xiàn)過天花的，這東西許多人都知道，可又不覺得它會出現(xiàn)，畢竟幾十年沒出來了。
朱標看了看公文，目光陰沉。
這算哪門子的公文，一沒說天花到底多嚴重，死了多少人，二沒說慶元縣如何應對的！
幸是上面提了一句調處州衛(wèi)封鎖慶元，否則王鐸這個浙江布政使就休想干了。
內侍入殿，言道：“錦衣衛(wèi)指揮使沈勉求見?！?/p>
“準！”
朱元璋沉聲道。
沈勉入殿，行禮道：“陛下，晉王、周王匆匆出城，有消息說是奶牛出痘了?！?/p>
朱元璋急切地問：“當真出痘了？”
沈勉猶豫了下，回道：“是奶牛場的主事報上來的，是否為真，想來用不了多久便會有消息送來?！?/p>
朱元璋看了看朱標手中的文書，甩袖道：“備馬，去鐘山奶牛場！”
“兒臣也去！”
“你留下！”
朱元璋不容商議。
擠奶工李氏哆里哆嗦，不就是第一個報告牛生病了，至于晉王要見我，周王也要見我？
草民不敢當啊。
什么？
皇帝也要見我？
李氏暈乎乎的，看到大明皇帝親至，跪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利索。
祁大輔對朱元璋道：“陛下，確系顧堂長所言牛痘?！?/p>
朱元璋看了一眼李氏：“賞她二百兩，送她離開?！?/p>
待李氏等人離開之后，朱元璋親自觀察了一番，然后凝重地看向朱棡、朱橚，言道：“不知是不是老天捉弄，不久之前，朕收到了浙江布政使司的文書，言說處州慶元縣發(fā)生了天花大疫！”
“什么？”
朱棡、朱橚震驚不已。
這剛出牛痘，那邊就有天花了？
我們壓根還沒準備好，甚至還沒開始種痘，這來得也太過突然了吧？一點防備都沒有。
朱元璋看向祁大輔：“天花是多恐怖的事，你應該知道。若是只憑著慶元縣自身，那里恐怕會成為人間地獄！所以，朕希望醫(yī)學院、太醫(yī)院，能在最短時間內完成種痘，帶人前往慶元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