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斗膽，不用斗都裝不下去的膽。
孫五娘活了一輩子，還沒見過如此膽大之人，竟敢當(dāng)未婚女子的面如此說話的……
劉二娘羞得轉(zhuǎn)身就跑了。
李子發(fā)不依不饒，喊了一嗓子：“明日一早，我托人登門提親！”
說罷作揖，轉(zhuǎn)身離去。
孫五娘看著離開的李子發(fā)不禁莞爾，抬手遮住笑意，回到醫(yī)館里對躲在屏風(fēng)后的劉二娘道：“你父親為你張羅婚事五次了，都被你躲了過去，看得出來，你并不喜官宦子弟或是商賈子弟，這李子發(fā)我倒是聽說過，可不只是一個船長那么簡單?！?/p>
劉二娘跺了跺腳：“如此唐突的，定不知調(diào)戲過多少良家，登徒子之輩，我才不稀罕。”
孫五娘走了過來，含笑道：“格物學(xué)院負責(zé)測試蒸汽機的人不少，能被顧堂長賞識，一舉提拔為船長的可就這么一個，是個俊才?！?/p>
劉二娘走至藥斗子旁，也不理睬，滿抽開一個抽屜：“補藥吧，白芷、半夏……”
顧府。
張希婉哄著孩子睡下，對顧正臣道：“皇后都去了，言官想彈劾也無處用力，救死扶傷的善舉，誰站出來反對，說不得會摘了官帽。”
顧正臣微微點頭，問道：“晉王妃不是給你帖子了，為何沒去？”
張希婉鋪好床被：“妾身又不是侯爵夫人，怎么好去?！?/p>
顧正臣拿起一份文書，笑道：“這劉二娘倒是個厲害的，竟憑著一己之力威服全場，說起來，這樣的女子可不多見?！?/p>
張希婉走至顧正臣身旁，仔細看著顧正臣的神情，低聲問：“夫君這是又有了納妾的心思？”
顧正臣放下文書，瞪著張希婉：“就你們?nèi)齻€還不夠折騰我的，再多一個，我還能爬得上船嗎？”
張希婉哼了聲：“爬不上去就被人用吊籃拉上去，夫君可很少夸贊別的女子，不是相中了是什么？”
顧正臣剛想說話，門被敲響。
隨后嚴桑桑走了進來，對顧正臣道：“李子發(fā)求見，在門外了?！?/p>
顧正臣思量了下，起身道：“讓他來吧?！?/p>
張希婉見顧正臣出去，一看屏風(fēng)上還掛著外袍，便追了出去。
書房。
李子發(fā)局促不安，眼見顧正臣來了，趕忙行禮：“本不該在登門叨擾，可事關(guān)弟子終身大事，只好登門求個恩情?！?/p>
終身大事？
不是公務(wù)，是私事。
顧正臣放松下來，笑道：“你也是個船長，格物學(xué)院出來的優(yōu)等弟子，看中了誰家姑娘，那都是一樁美事，怎么，這事還需要我出手？”
李子發(fā)低頭，帶著幾分窘迫道：“顧堂長有所不知，有些媒婆收了好處，還想要更多好處，不滿足便從中挑唆，原本好姻緣硬生生被挑斷得不少，弟子父母走得早，大哥大嫂又是個勢利的，若托他們?nèi)フ胰苏f媒，就是將賞賜的錢全都給出去，也未必能成。”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光彩之下，不是誰都能活得快活。
顧正臣沉思了下，問道：“你想讓我為你找個媒婆？”
為婚之法必有行媒。
李子發(fā)想了想，言道：“不僅如此，弟子還想請先生出面說合?！?/p>
“我？”
顧正臣愣住了。
張希婉走了進來，對行禮的李子發(fā)擺了擺手，給顧正臣披上外袍，對李子發(fā)道：“這是看中了誰家女子，竟用心到了這種地步？”
李子發(fā)肅然道：“女醫(yī)學(xué)院，劉二娘?！?/p>
張希婉神情異樣地看向顧正臣。
顧正臣笑了：“原來是她，怎么，被她折服了？”
李子發(fā)一臉愛慕之色：“弟子從未見過如此女子，帶著幾分豪氣，說話時也能不懼眾人，來之前，弟子曾當(dāng)面表達過愛慕之心……”
歷來女子輕言軟語，嗓門大的并不多，不過也有，比如北宋陳季常的老婆，那就是河?xùn)|獅的原型，在外人看來，名聲不太好……
顧正臣點了點頭：“劉二娘確實不錯，有膽有識，敢做敢當(dāng)，歷練一番定能執(zhí)掌女醫(yī)學(xué)院，既然你相中了，那我就差人去問一問，若是劉二娘有意，我去找太醫(yī)劉厚景談一談，若無問題，會有媒婆前往說合?！?/p>
“多謝顧堂長！”
李子發(fā)作揖，又給張希婉行禮，隨后離開。
張希婉看著坦然從容的顧正臣，知道錯怪了顧正臣，想想也是，他并不是那種隨意納妾的人，輕聲道：“這李子發(fā)膽子倒是大，竟敢當(dāng)面表達愛慕之心，這要是傳出去，又是場笑話?！?/p>
顧正臣哼著小調(diào)，端起茶碗，看了看茶已冷，又放了回去：“他這算什么大膽，宋代的話本里，說有個女子名為周勝仙，在茶坊時邂逅了心上人范二郎，不甘心錯過，便主動上前說‘我是不曾嫁的女孩兒’，這才是大膽。”
“為了李子發(fā)走一遭，倒也是合適的，當(dāng)初若不是他及時將東征旨意送到博多灣，說不得言官會抓著這件事不放，說咱是擅起邊釁。明日我去找劉厚景說說，你去讓人找下官家的媒婆。”
張希婉應(yīng)聲，想起什么，言道：“胡恒財差人送了消息，說在山西洪洞找到了顧家人，這件事要不要告知母親，顧家要不要尋根？”
顧正臣思索了下，點頭道：“告訴母親吧，至于要不要差人去一趟山西，讓母親拿主意。我沒有對山西的記憶很破碎，也不清楚當(dāng)年變故，父親和母親為何從山西遷出來，母親不曾說起過?！?/p>
張希婉了然：“用不用派人仔細打探下當(dāng)年之事？”
山西不同其他地方，元末戰(zhàn)爭時山西受到的波及很小，不像山東、河南、兩淮等地，殺得人口銳減，許多地方都沒人了。
沒多少戰(zhàn)亂，十幾年過去了，說不定還有知情的老人在，倒也能打探出來一些事。
顧正臣起身道：“讓胡恒財安排人去打探下吧，不要驚了人，更不要說露我們與洪洞顧家的關(guān)系。接下來一段時間，我要準(zhǔn)備出航之事了，家里的事你看著辦，拿不準(zhǔn)主意的，問問岳父?！?/p>
航海是重中之重，也是必須全力以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