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川了俊嘴唇微微哆嗦著,看著顧正臣的目光逐漸渙散,隨后倒了下去。
大內(nèi)義弘伸出手扶今川了俊,看向顧正臣,聲嘶力竭地喊道:“待我們輪回過來,定會屠滅明廷,讓你們的家園赤地千里!一世輪回不得報,那就兩世,兩世不能,那就三世、五世、七世!總有一日,這筆賬會算在你們子孫的頭頂上,以千倍、萬倍的屠殺,直至滅絕你們每一個人!”
顧正臣緩緩拉起的弓又松了回去,將箭收起,轉(zhuǎn)身道:“將他做成人彘,擺在京觀前面!”
“人彘?”
“京觀?”
趙海樓、王良對視了一眼。
明白了!
趙海樓轉(zhuǎn)身看向軍士,喊道:“在這天滿宮里,筑上京觀!取人頭!”
京,謂高丘。
觀,闕型也。
古人殺賊,戰(zhàn)捷陳尸,多筑京觀,以為藏尸之地。不過有些京觀比較講究,不要尸身,只要腦袋。
顧正臣是個講究人,所以采取了后者。
于是乎,軍士忙起來了。
忙了不久之后,明軍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自家的刀在干這種事上不占什么優(yōu)勢,砍三兩個還沒什么問題,可一旦多點,這刀也就卷刃了,看著陪伴自己多年的刀壞了,心疼不已。
于是,大家轉(zhuǎn)身撿起倭刀來辦事,不成想竟是異常好用。
趙海樓為了彌補之前送錯弓的過,跑到閣樓下一頓翻找,抱著一堆倭刀到顧正臣面前:“定遠侯,這倭刀比咱們的刀還好用,不妨當(dāng)戰(zhàn)利品帶回去。”
顧正臣看向一把雕刻著梅花的刀,拿過來抽出,看著寒光閃閃的刀身,微微點了點頭:“宋時歐陽修有詩云:寶刀近出日本國,越賈得之滄海東。魚皮裝貼香木鞘,黃白閑雜輸與銅。百金傳入好事手,佩服可以讓妖兇。當(dāng)年歐陽修對日本刀贊不絕口,并非沒有道理?!?/p>
用倭刀與明刀相比,實事求是,倭刀確實更勝一籌。
在歷史上的朱老四時期,日本國使臣進入大明,攜帶最多的就是倭刀,在日本國價值八百文的東西,放大明,那就是五貫錢以上,有些甚至能賣出幾十貫錢。
明中期戚繼光打倭寇時,也吃過不少倭刀的虧,后來吸取教訓(xùn),不僅改進了工藝,還增加了明軍刀的長度,比倭刀稍微長一點,主打一個我砍得到你,你砍不著我……
這些年來,格物學(xué)院材料學(xué)院確實改良了鋼鐵質(zhì)量,也取得了不小進步,可問題是,這些進步所打造出來的鋼鐵,五成給了蒸汽機,五成給了遠火局,根本沒想改進刀劍的事,加上顧正臣打仗從來以遠程殺傷為主,對刀劍也沒太在意過。
再說了,兵器更新?lián)Q代也不屬于顧正臣的事。
這次與倭軍作戰(zhàn),倒是提醒了顧正臣,冷兵器有時候還是不可替代的,比如造京觀,你用銃劍是銃不好的,用火藥彈也是弄不成的,這事需要落到冷兵器身上……
顧正臣將倭刀歸鞘,言道:“命令軍士收攏倭刀,上面的血不要擦?!?/p>
帶回去交給老朱,也算是軍功的證物,反正腦袋需要留在這里筑京官,尸體也不可能帶船上去。
正午之后,京觀初現(xiàn)。
王良走至顧正臣身旁,言道:“梅鴻、林白帆差人送來消息,基肄城已被攻破,田原氏能等人受首,目前正在清理殘敵。另外,林山南那里也有了消息,已是接近大野城,按照時間來算,估計這會應(yīng)該拿下了大野城,只不過,蕭成等五十余軍士失蹤了?!?/p>
顧正臣愣了下,問道:“失蹤了,什么意思?”
王良搖頭:“好像是他帶人鉆到了山中追擊去了,與大部人手失去了聯(lián)系?!?/p>
顧正臣微微皺眉,隨后說道:“不要管蕭成了,先全力拿下大野城,拿下之后,點烽火,給蕭成方向,他會回來的。”
王良點頭。
論戰(zhàn)力,蕭成可不簡單,追擊潰逃的倭軍想來是沒什么大問題。
顧正臣指了指西北方向:“熊谷直明還在石筑地?”
王良點了點頭:“他被牽制住了,沒有回軍太宰府,派來送信的人,都被我們攔殺在外?,F(xiàn)在要不要分出人手,將他們消滅掉?”
顧正臣搖了搖頭:“沒那個必要,我們的人手也不多,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夠分散了,就讓他們餓著吧,餓到忍受不住的時候,總會來太宰府討要糧食?!?/p>
博多灣。
馬三寶拿著望遠鏡,看向太宰府方向,一張小臉上滿是擔(dān)憂之色。
鄧愈走至船舷側(cè),摸了摸馬三寶的腦袋,淡然一笑:“望遠鏡可看不到那么遠,不過你放心,定遠侯可是名將,心思縝密,他不可能輸給倭人。讓我說,他這個時候應(yīng)該在打掃戰(zhàn)場了?!?/p>
馬三寶放下望遠鏡,指了指岸上的倭軍,問道:“我們在博多灣,收不到太宰府的消息,可這群人應(yīng)該聽到動靜,收到消息了才是,為何他們還守在這里,沒有半點慌亂之色?”
鄧愈抓了抓胡須,肅然道:“你的觀察能力很不錯,按道理,他們是應(yīng)該知道太宰府已被攻陷,這個時候應(yīng)該人心惶惶,四處潰逃才是,可他們還能守在那里,確實令人詫異。馬三寶,你覺得為何會這樣?”
馬三寶無語。
問你的話,你原封不動踢了回來。
不過衛(wèi)國公發(fā)了話,馬三寶不得不思索,拿不準(zhǔn)地說:“他們會不會領(lǐng)到的命令只是駐防石筑地,任何情況之下都不得離開?”
話剛說完,馬三寶便自己否定了這個看法:“不對,前幾次我們打下石筑地之后,他們是有潰逃的跡象,只不過我們沒追擊罷了。他們一直穩(wěn)在這里,會不會并不知道太宰府丟了?畢竟那里是他們的根基,丟了的話,沒有半點嘩然、異動,怎么看都不可能?!?/p>
鄧愈看向馬三寶的目光滿是欣賞之色,含笑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家丟了,不管是誰都不可能無動于衷,除非他們并不知情。興許定遠侯封鎖了他們傳遞消息的道路,也興許,知道太宰府陷落的人,只顧著逃命,忘記告訴石筑地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