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太到底是他們的娘,到底不希望這個風(fēng)雨飄搖的家散掉,趕緊過來勸架。
“好了好了,不就燒點柴火么?天氣冷,都是要烤的,犯不著省?!?/p>
邊說邊把火又生了起來。
生得旺旺的,好消何大慶的氣。
何大慶身體差,也實在沒有力氣吵,縮著身子繼續(xù)烤火,不再開腔。
何大山卻一臉決絕地跟何老太說,“娘,我要分家!”
分了家,他還能有點盼頭,他雖然為了喂養(yǎng)桂花體內(nèi)的蠱蟲,掏空了身體,但到底能調(diào)養(yǎng)過來。
而三弟,只能坐吃等死,看不到一點希望了的。
自己還有個兒子石頭,等石頭再大點,懂事點,也未必不能撐起這個家。
至于桂花,就她那半死不活的樣,想點法子讓她早些死了便好。
總歸現(xiàn)在這樣也是遭罪,早死早解脫!
等桂花死了,自己花錢再討個婆娘,生幾個孩子,日子不就又過起來了嗎?
他算盤打得好,何老太卻不答應(yīng),苦苦勸何大山。
“大山啊,都是親兄弟,就不能照顧體諒一下嗎?你若再分出去,咱們一家人就真分崩離析了!”
“娘手里還有幾十兩銀子,足夠撐好幾年的,到那個時候,石頭也長大了,咱們也就有靠山了……”
何老太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更加堅定了何大山分家的決心。
他可不能讓這幾個老弱病殘,拖累了他們父子!
咬了咬牙,對何老太道,“娘,分家我是分定了,銀子的話,可以分成三份,我只拿一份,你和三弟一人一份?!?/p>
“至于娘的去處,由娘自己選擇,可以跟我,也可以跟三弟……”
見何大山態(tài)度這般堅決,何老太知道也留不住他了。
只能望向何大慶詢問,“三兒,你答不答應(yīng)?”
“我不答應(yīng)還能怎么樣?”何大慶一臉的悲涼,“以前,我能掙銀子的時候,幾位哥嫂,口口聲聲親兄弟,一家人。如今卻個個嫌我是累贅,巴不得我死!”
“分家就分吧,總歸我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p>
“娘,你跟大山去,到時候我死了,你找人來給我收個尸就成?!?/p>
何大山得了這話,長吁了一口氣。
何老太卻是抹起了眼淚。
俗話說得好,‘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何老太一向最疼愛的,就是最小的三兒子何大慶。
何大慶又孝順,掙的銀子都給了自己。
這廂哪可能拋下何大慶,任由何大慶一個人自生自滅?
對何大山擺手道,“既然要走,就趕緊收拾東西滾。我不走,我跟三兒一塊兒過?!?/p>
“呵,娘果然還是最愛三弟??!”何大山眼里涌起幾分不滿。
銀子分成三份,一份十五六兩,娘手里這么多銀子,他自然希望娘能跟他走的。
可娘卻選擇照顧三弟這廢物,不是偏心是什么?
思及此,對何老太也沒了好臉色。
“娘,隨你選擇跟誰,都可以,不過丑話說在前頭,你若把銀子花完了,又來找我們,那我們可不會認(rèn)你的?!?/p>
何老太氣了個半死,“呀,何大山,瞧你這話說的,合著分家后,就跟我斷絕母子關(guān)系了?”
“你要這么說,我也沒辦法?!焙未笊铰栔绨虻溃翱偛荒苣闶掷镢y子給三弟花了,又來找我們要飯吃,叫我們給你買棺材送終吧?”
“好好好?!焙卫咸珰獾幂唸A了眼睛,“我的好大兒,沒想到你這般會算計,半點親情不講……行行行,趕緊滾!”
何大山得了特赦令一般,胡亂收拾了些衣物,拿著何老太給的十幾兩銀子,帶著桂花和石頭,也搬了出去。
“娘,你該跟著大山?!焙未髴c望著把火生得旺旺的何老太,“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死后,誰來管你???”
何老太卻道,“咱有錢,需要誰來管?三兒放心,咱娘倆手里,還有三十多兩銀子,凍不死,也餓不死的?!?/p>
心說跟著大山做什么,大山那身體,比三兒也好不到哪兒去。
石頭又是個懶的,能靠得?。?/p>
跟著他們?nèi)?,手頭銀子遲早會被他們掏出來,不如和三兒一塊,能活多久活多久,享受一天算一天。
柴火也不砍,買。
還要頓頓吃肉。
倒是慶幸另外兩個兒子分出去,少了好幾張嘴吃飯,更加省錢了。
北黎的天氣,委實異常,十月不到,便飄了好幾場雪了。
何洛洛擔(dān)心鬧雪災(zāi),便把修建工作,包括磚廠,全部停了下來。
所有人全部放了假。
都是有父母妻兒的,在外忙活了一年,帶著銀子早些回家,備過冬的食物柴火,過個好年。
只有在山上放羊的小李,是個孤兒,沒地方去,留了下來。
何洛洛上山給小李送糧食,來到小李居住的石頭屋前。
發(fā)現(xiàn)石頭屋兩邊,堆了幾十捆柴火。
屋后邊,圍了兩塊菜地,種了不少大白菜。
甚至屋前還整理了一片花園,種滿了梅花,開滿了嬌艷的花朵。
何洛洛這段時間忙,好久都不曾上山來了,也是沒想到小李能夠把這里侍弄得這般美麗。
那么多牛羊,換個懶點的,估計到處都是牛糞羊糞。
何洛洛在小花園里轉(zhuǎn)了轉(zhuǎn),也是覺得舒心得很。
梅花清冽的香味縈繞,讓人賞心悅目。
她倒是好奇,小李打哪找來這么多顆梅花的。
“小東家?!焙温迓逭诿坊湎铝鬟B忘返,小李把牛著趕進(jìn)棚子后,回來了。
何洛洛望向他,驚訝了一下。
這小子,倒是長得快,快一米八了吧?
五官也長開了,濃眉大眼的,妥妥的一個小帥哥。
“哦,小李,我給你送些米糧上來?!焙温迓宕蛎妨殖鰜?,肩上頭上,落了不少花瓣。
小李上前,細(xì)心地給何洛洛拍去身上花瓣。
距離近,一股清冽的梅花香氣,鉆入何洛洛鼻子。
何洛洛忙后退兩步,拉開距離,然后自己拍了拍肩頭,笑問。
“溫嶺有梅花樹嗎?我怎么從未見過?”
“溫嶺沒有?”小李回答,“我托人從賀州城買來的,小東家若是喜歡,移栽到你的小花園便是?!?/p>
“可以嗎?”何洛洛一臉驚喜,“多少錢買的,我把銀子給你。”
小李卻不肯要銀子,“小東家對我這般好,這么點東西,哪能要你銀子?我明兒就把這梅花,連土挖出來,小東家叫人來搬就是?!?/p>
何洛洛想了想,搖了搖頭。
“還是明年吧,今年正開花,這么一挖,花就落完了,種下也不好看了?!?/p>
“好?!毙±铧c頭。
他如今雖然不像以前那般靦腆了,但話仍舊不多。
似是鼓起勇氣,對何洛洛說,“天氣冷,風(fēng)又大,要不小東家進(jìn)屋烤烤火?”
“那進(jìn)屋吧?!焙温迓妩c頭。
她把小李當(dāng)?shù)艿?,也是大大方方跟著小李進(jìn)了屋子。
屋內(nèi)也收拾得干干凈凈,桌椅板凳擺放得整整齊齊,窗明幾凈。
令何洛洛詫異的是,桌上竟擺了本書。
“小李,你識字?”
何洛洛拿起書籍翻看了一下,挺深奧,小李能看懂這要的書,說明書讀得不少。
“嗯?!毙±铧c頭,然后邊生火,邊一臉坦誠地告訴何洛洛。
“我十二歲之前,一直有請夫子讀書的。”
“實不相蠻,我其實是……”小李欲言又止。
“是什么?”
何洛洛好奇地追問,一直覺得這少年,不像普通鄉(xiāng)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