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不語,只是一味地喝悶酒。
他和靈花,不是尋常夫妻,是同生共死過來的患難夫妻,這樣的情義,別說夫妻,縱使是一路逃難的村民,都是不一樣的。
當初一家人躲在深山,住在冰冷的窯洞,夜里腳冷,都是靈花抱在懷里,給他暖腳。
他嫌鞋子不暖和,靈花便從自己的棉襖里,扯出來許多棉花,給他絮了一雙暖和的新棉鞋,自己卻因為衣裳薄了,凍感了冒。
如今種種,回憶起來,都讓他無比痛悔,怎么就做出那樣的混蛋事,把好好的女人給弄丟了。
喝了一晚上的悶酒,高遠終是醉了,飯局結(jié)束張青山他們回去的時候,吳遠拉住張青山的手,痛哭流涕。
“張大叔,我真的知錯了,求你再勸勸靈花,讓她回來吧。”
張青山對吳遠,既同情,又惱恨。
一個男人,怎么能在患難與共的妻子病重時,就和別的女人那樣?
也不怪靈花決絕,這事?lián)Q作誰,都是無法忍受的。
雖然覺得靈花,不大可能原諒吳遠,但張青山還是好言相勸。
“你要是真對靈花放不下,那也得慢慢來。千萬不能自暴自棄,放縱自己?!?/p>
“你得振作起來,作出改變,讓靈花看到你的決心和改變?!?/p>
“像今日這般酗酒,哭訴,只會讓靈花避而遠之,永遠無法暖回她的心?!?/p>
吳遠雖然醉了,但酒醉心里明,知道張青山所說,也是實話。
冷靜了一下之后,跟張青山說,“勞煩張大叔告訴靈花,我會好好改變,好好做人的,希望她能給我半年時間……”
他上次來,看到靈花跟張昌舉止親密。
雖說張青山和趙氏認了靈花做繼女,但到底沒有血緣關(guān)系,兩人生了情愫,也是正常的。
他擔心這個。
若真這樣,那他和靈花,就徹底不可能了。
“好。”張青山點頭,“我會告訴靈花的?!?/p>
當晚,吳家人便在客棧安置了下來。
客棧暫時也沒請人,由他們照管著,反正客人也不多,每日做做衛(wèi)生就成。
旁邊打算做酒樓的鋪面,已經(jīng)在蓋瓦刷油漆了,再過個七八天,也能修好了。
等到那邊修好,洛丫頭這邊也招到人了,到那時,他們便能搬到酒樓里去了。
自打聽了張青山那番話,吳遠也是下了決心改變,不再沉浸在痛苦之中,而是積極地做事干活,客棧里的衛(wèi)生,拆洗,他一個全包了。
看到兒子可算振作起來了,吳掌柜他們也是狠狠松了一口氣。
犯了錯,受盡指責和良心的折磨,又失去了深愛的妻子,他一度被打擊得失去希望。
還好來了溫嶺,又讓兒子重拾了對生活的信心。
天下客棧要招人的消息,獵戶村的村民們是第一個知道的。
打雜的小二倒不難招,能說會道會來事,就成,工錢給得也不低,很容易就招上了。
就是賬房不好招,獵戶村的村民,都是打獵跑山的漢子,能寫會算的可不多。
何洛洛正苦惱,何大慶毛遂自薦來了。
“洛丫頭。”何大慶干瘦得,像個四十來歲大病一場的老人,他可憐兮兮地懇求何洛洛道,“你的客棧在招賬房吧?我能寫會算,正合適,你便招了我吧?!?/p>
何洛洛直接拒絕。
“雇你?不合適?!?/p>
“你是中了蠱變成這樣的,有你在客棧里,誰還敢去打???都會被你嚇死的。”
何大慶氣得身子打起了抖,“我中蠱怎么了?不是好了嗎?劉靈花也是中蠱,你們怎的不怕她?”
“她的蠱我醫(yī)好了?!焙温迓宕蛄恐未髴c,“你們的誰知道?身體里還有沒蠱毒,沒人說得準?!?/p>
“你,你可別詛咒我。”何大慶嚇得不淺,“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我早就好了?!?/p>
“希望吧?!焙温迓迓柫讼录纾昂煤灭B(yǎng)著吧,你這個樣子,上哪找事做,都沒人要的?!?/p>
說完何洛洛便轉(zhuǎn)身走了。
何大慶又氣又怕,生怕何洛洛所說,是真的。
在背后大罵何洛洛無情無義,逆女。
心頭其實已經(jīng)悔不該當初。
他當初,要是不貪生怕死,不當逃兵,是不是命運就不一樣了?
他當初,要是對月娘和三個女兒好一點,那月娘和三個女兒,是不是也不會像如今這般無情,看他死而全然不顧?
他當初……
已經(jīng)沒有當初了,一切覆水難收,他只能這般茍延殘喘地活著了。
求何洛洛給事做,沒求到,何大慶一回到何家,就聽到何大海跟秀珍,鬧著分家。
桂花和何大慶,變成了那樣,不分家,難道要養(yǎng)著他們,吃白飯嗎?
何老太打擊得,也是頭發(fā)全白了,指著堅持要分家的何大海跟秀珍,氣憤道,“大慶走鏢,進軍營,掙的銀子送狗蛋讀書,供著你們吃穿,你們?nèi)缃窬惯@般無情?想分家,拿五十兩銀子來,否則不答應(yīng)。”
她老了,石頭又是沒吃過苦的,大山瞧著正常,但那么多天用精血供養(yǎng)蠱蟲,也早已掏空了身子,若大海一家分出去,他們不得餓死?
大海跟秀珍也是一臉氣憤,“五十兩,娘你也太獅子大開口了,這么多錢,誰給得起?”
“問你們親家要啊?!焙卫咸袷钦业搅伺X的好法子了,“三百兩彩禮啊,你們問要五十兩,難道不該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