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天空陰沉沉的,飄著鵝毛大雪,天地白茫茫一片。
沒領(lǐng)到救濟(jì)糧的難民們,茫然無措地走在風(fēng)雪里。
大遇河要結(jié)冰了,賀州不知何時淪陷,一心期盼著來到安置地重建家園,如今又要繼續(xù)往北逃,內(nèi)心充滿著絕望和無助。
往北走,又能走到哪兒?
大風(fēng)大雪的,夜里要如何度過?
米糧不夠,又能走出多遠(yuǎn)?
有人尚且滿懷希望,“朝廷不會不管我們死活的,應(yīng)該還會有救濟(jì)糧來?!?/p>
更多的人滿心絕望。
“別抱幻想了?!?/p>
“軍營都沒有米糧了?!?/p>
“我們的救濟(jì)糧都被征走了,還是自己尋找活路吧?!?/p>
可活路在哪,誰都看不到。
只能漫無目的,行走在茫茫風(fēng)雪里。
“宋大叔?!焙温迓遄飞纤胃?,“往北恐怕不是最好的選擇,要不我們?nèi)e的地方?!?/p>
“別的地方?哪兒?”宋高滿臉不解。
他實在想不到,除了往北還能去哪。
賀州這邊,是不可能停留了,很快這里就會變成戰(zhàn)場。
“調(diào)頭往東?!焙温迓逭f,“東邊是連綿起伏的山脈,我們可以進(jìn)到大山深處,度過冬天再說?!?/p>
這是何洛洛深思熟慮后,給出的提議。
山里有野獸野果,食物不缺。
又有柴火取暖,肯定不會被凍死。
與其漫無目的地往北逃,不如躲進(jìn)大山里。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宋高點(diǎn)頭,不過馬上又目露擔(dān)憂,“怕就怕賀州淪陷,屆時我們會被困在深山里,無法出來?!?/p>
何洛洛分析,“若賀州真的淪陷,北黎怕也撐不了多久,亡國都有可能。那樣的話,躲進(jìn)深山恐怕就是最好的選擇。”
宋高聽了這話,陷入沉默。
他走過鏢,見多識廣,對北黎皇帝也有一定了解的。
北黎皇帝年老多病,如今奸臣當(dāng)?shù)馈?/p>
依眼下形勢,亡國怕也不是沒可能。
思及此,宋高叫停了隊伍。
“我去找張青山商量一下?!?/p>
張青山也覺得這條路,不失為最好的一條活路。
首先,這一帶有村莊,夜里可以在村子里歇宿,天再冷也不至于凍死。
二是大家的米糧,也只夠支撐他們走這么遠(yuǎn)的路了。
所以洛丫頭這個提議,委實不錯,就是……
張青山為難地望著苦家村那些人,
“宋老兄,他們這些人要是跟著,可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那么多孩子婦人,只能由他們了?!?宋高心軟道。
“好,那走吧?!睆埱嗌秸f著我,招呼隊伍,轉(zhuǎn)道往東。
苦家村的人果然跟在后頭。
他們不清楚獵戶村的隊伍要去哪,就讓何氏族長過來打聽情況。
張青山也沒多說,只道,“你們愿意跟著就跟著,別的不要多問?!?/p>
何氏族長披著薄被,抹著凍出來的鼻涕水,一臉悲苦。
“我們不問,我們相信你們?!?/p>
“不過青山啊,能不能看在鄉(xiāng)鄰一場的份上,讓我們一塊兒并入隊伍?”
“大家這段時間,都為先前做出的蠢事懊悔不已,你就給大家一個機(jī)會吧。”
張青山到底是苦家村的人,都是同一個村子的,一路逃難這么多天,也曾同甘共苦過。
甚至許多人于他還有恩。
譬如何氏族長,就曾救過他父親的命。
他父親當(dāng)年上山砍柴,摔下懸崖,是他拼著性命把他父親背出山的。
就連何大山的爹,何老太那死去的男人,都曾救過他的命。
他們兩家是鄰居,有天半夜他上茅房,被毒蛇咬了,是何大山的父親幫他吸出毒血,找來草藥解的毒。
許多村民于他,多多少少都有恩。
都在同一個村子,碰到什么困難,少不得村民們的幫忙。
所以張青山這會兒,也是猶豫的。
歹竹出好筍,老子混賬,兒子未必就是壞人。
兒子不是個東西,老子說不定善良老實,實在不能一竿子打死。
就說何家人,一家子不是什么東西,可洛丫頭和二丫三丫卻不是他們那樣的人。
所以不能一概而論,一家人里,也有好有壞。
實在不忍心為了那么幾個壞東西,就不顧其它人。
況且還有那么多老弱婦孺,他們都是無辜的啊。
宋高也是理解張青山的,對張青山說。
“青山兄,要不你們回苦家村的隊伍去,他們沒有人領(lǐng)頭,這樣跟著我們,也不是辦法?!?/p>
張青山默不作聲。
要說他對之前的事一點(diǎn)不介意,那是假話。
如今要他再回到苦家村的隊伍,至少要讓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失去話語權(quán)。
否則將來碰到事,還得亂。
何氏族長忙把苦家村的人全部叫過來。
“你們各家各戶,都是哪個做主的?之前貪生怕死,只想逃命的那些人,全部給我站出來。”
何氏族長話一出,許多村民便勾著腦袋,從隊伍里走出來,一臉懺悔地抽打自己的耳光。
“我們該死,我們不是東西?!?/p>
“我們向洛丫頭道歉?!?/p>
“往后再不做這般豬狗不如的事了。”
張青山可不敢認(rèn)為這些人是真正的醒悟,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不過,他也沒想讓這些人改邪歸正,只要他們往后服從管束就好。
掃視著他們說。
“你們?nèi)暨€想讓我們回來隊伍,那就寫個保證書給我,將來不論何事,都必須聽我的指揮?!?/p>
“好好好。”這些人忙不迭地點(diǎn)頭,“今后我們要是不聽話,任由你們處置?!?/p>
張青山又苦口婆心地說。
“這戰(zhàn)亂災(zāi)荒的,活著本來就難。若大家再不團(tuán)結(jié),就更加沒活路了?!?/p>
“眼下咱們要去哪,你們也別問,跟著走就好。”
苦家村的人都已老實,個個點(diǎn)頭稱好。
畢竟他們是絕對相信宋高和張青山的能力的。
這一路上,若沒有他們,他們早死過不知道多少回了。
這會兒張青山肯回來,他們只覺得又看到活下去的希望了。
都?xì)g天喜地,把張青山張世德他們這些張氏族人,接進(jìn)了他們的隊伍里。
何老太一家也趕緊慘兮兮地跑過來,跪在了宋高面前。
“宋村長,我們也知錯了?!?/p>
“讓我們回你們的隊伍吧,今后一切都聽你們的,決不違反規(guī)定?!?/p>
他們一家沒有生存能力,何大山又瘸了腿,若不能依靠宋高他們,進(jìn)了深山指定餓死。
宋高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何洛洛。
何老太的男人,救過他的命,這一家人雖然上竄上跳,老想著干壞事,但也沒干過什么十惡不赦的大壞事。
心眼壞是壞,但架不住蠢。洛丫頭拿捏他們,也是隨隨便便。
許多時候都是逗著他們耍。
所以讓不讓何家人回來隊伍,全看洛丫頭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