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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軟硬兼施

  “什么?”昂格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一臉怒意。

  “他們連姑祖母都敢動?這是反了天了!”

  狼衛(wèi)又道:“王庭已放出風(fēng)聲,說郡主勾結(jié)異邦,擅闖圣山禁地,意圖盜取狼神信物,顛覆王庭。還……還要以此為由,派人前去大梁,要挾大梁皇帝割讓邊境三城以賠罪,否則就要……殺了郡主,與大梁兵戎相見?!?/p>

  薛綏冷笑。

  圖爾古泰這是想用她娘和如意錦書的命要挾她,進(jìn)而逼李肇就范——

  他算準(zhǔn)了李肇在乎她,大梁又剛剛經(jīng)歷了戰(zhàn)亂,兵力疲敝,不會再啟戰(zhàn)端。

  卻算錯了一點——

  她薛綏,從來不是坐以待斃、任人拿捏的人。

  “惹錯了人,是要付出代價的?!?/p>

  薛綏握緊了拳頭,面上卻平靜得可怕。

  她轉(zhuǎn)向昂格,緩聲問:“小世子,事到如今,你還愿意信姑姑的話嗎?”

  昂格眉頭微皺,“姑姑有話直說便是,我聽著?!?/p>

  薛綏眼神慢慢地冷了下來。

  “今日他們明知你我同行,前往圣山,卻不在事前阻止,而是悄悄尾隨……他們想抓的,并非我一人的把柄,還有小世子你——”

  她頓了頓,又道:“我若是說,圖爾古泰忌憚你阿父,早存有鏟除之心,只是苦無機會,你會信嗎?”

  昂格攥緊彎刀,眼神發(fā)厲。

  “姑姑,我信你。王上早就想削弱我阿父的兵權(quán)了,是大祭司不肯松口,他才沒敢妄動。這次,他故意派阿父去北邊,又對姑姑下手,分明是怕我阿父與姑姑交好,得了大梁助力……”

  這小子竟看得如此透徹。

  了不得啊——

  薛綏問:“你在赤水城,可有絕對可信,又能調(diào)動的人手?”

  昂格點頭,“有!阿父常年在外,留了幾個老部將給我,忠心耿耿,就駐扎在城外草場。我可以派人前去求援,再設(shè)法通知阿父速回王庭……”

  “好。”薛綏湊近昂格的耳邊,低聲囑咐了幾句。

  昂格聽著,眼睛越來越亮,用力點頭。

  “姑姑交給我便妥,我有分寸?!?/p>

  “務(wù)必當(dāng)心?!毖椨昧ε牧伺乃募纭?/p>

  昂格立刻精神抖擻,領(lǐng)著一群狼衛(wèi),押著巴魯呼嘯而去。

  馬蹄聲在夜幕里越來越遠(yuǎn)……

  薛綏定了定神,轉(zhuǎn)身看向搖光、玉衡等人。

  “師兄師姐,大師兄和諸位同門就托付給你們了。別莊雖隱蔽,卻也不能掉以輕心,圖爾古泰的人說不定會尋來。”

  搖光急忙追問:“你要去哪里?”

  薛綏道:“我母親在圖爾古泰手上,我必須立刻回赤水城?!?/p>

  “十三,你瘋了!”搖光急道:“圖爾古泰既然抓了人,肯定已設(shè)下埋伏,你現(xiàn)在回去就是自投羅網(wǎng)……”

  “硬闖自然不行。放心,我有辦法?!毖椖抗獬领o,不慌不忙地交代:“你們記住,若城中有變,即刻帶著大師兄離開西茲,返回大梁……”

  搖光一怔。

  和玉衡交換個眼神。

  玉衡扭開臉,硬邦邦地道:“舊陵沼的叛徒,就算要清理門戶,也輪不到這些蠻子動手……她要是死在外人手上,我第一個不答應(yīng)?!?/p>

  搖光看著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然后從懷中掏出一枚特制的響箭,遞給薛綏。

  “舊陵沼網(wǎng)羅天下情報,眼線遍布各地,赤水城里也有不少我們的人。你一切小心,若有需要,便放出響箭,我們必來接應(yīng)?!?/p>

  薛綏眼眶微熱,接過響箭,再看一眼昏迷的天樞,將那塊玄鐵令牌鄭重交到搖光的手上。

  “師兄師姐,舊陵沼的未來,交給你們了。往后,帶大家離開這是非之地,不要再卷入朝堂紛爭,好好地……活下去?!?/p>

  搖光接過令牌,神色復(fù)雜。

  玉衡哼聲,不滿地撇嘴,“大師兄太偏心了,竟然把玄沼令給了她……”

  她還想再說什么,被搖光用眼神制止。

  “十三,萬事多保重?!?/p>

  薛綏點點頭,不再多話,帶著兩名精銳狼衛(wèi),趁著夜色,繞開大道,悄無聲息地潛回赤水城。

  城內(nèi)氣氛果然緊張,巡邏的士兵數(shù)量大增。

  已是深夜了,街道上到處是游動的火把。

  薛綏領(lǐng)著狼衛(wèi)隱匿在陰影中,如同鬼魅般穿行,直撲大祭司阿蒙拉赫的府邸。

  遠(yuǎn)遠(yuǎn)望去,祭司府邸戒備森嚴(yán),守衛(wèi)人數(shù)眾多,神色十分警惕,不似尋常。

  “郡主,情況不妙。”一名狼衛(wèi)低語。

  薛綏身邊那些狼衛(wèi)全是阿蒙拉赫當(dāng)年親手栽培,再帶去上京城的,對祭司府頗為了解。

  薛綏問:“有辦法聯(lián)絡(luò)到大祭司嗎?”

  “郡主稍等。”那狼衛(wèi)撮唇,發(fā)出一聲惟妙惟肖的鳥鳴。

  果然,片刻后墻角陰影處便鉆出一個穿著祭司仆從服飾的人,慌慌張張地小跑過來,見到他們,幾乎要哭出來。

  “怎么才來三個人?快走吧,這里太危險了……哈爾巴拉少主背叛了大祭司,勾結(jié)王上把大祭司軟禁在府內(nèi)……”

  “好個孝順兒子?!毖椑湫σ宦?,眼中寒芒閃爍。

  別看圖爾古泰是新的西茲王,但自從阿史那倒臺以后,阿蒙拉赫一直是西茲的精神領(lǐng)袖,威望極高。

  圖爾古泰想要真正獨攬大權(quán),就必須扳倒阿蒙拉赫這座大山。

  而阿蒙拉赫只怕做夢也沒有想到,會被自己的親生兒子背后捅一刀……

  她冷靜地想了想,問:“大祭司在何處?守衛(wèi)如何?”

  那仆從指了指路,低聲道:“就在那邊的偏殿。守衛(wèi)不少,都是哈爾巴拉少主和王上派來的人,但……或是狼神庇佑,方才哈爾巴拉少主被急召去了王帳議事,守衛(wèi)這邊便松懈了不少……”

  事不宜遲。

  薛綏朝兩名狼衛(wèi)使了個眼神。

  他們利用夜色的掩護(hù),貓著腰貼墻而行,避開幾波巡邏,悄無聲息地摸到偏殿附近。

  廊下巡邏的衛(wèi)兵提著燈籠走過……

  光影落在墻面上,好似都透著懈怠。

  薛綏手指捏了個響哨,極輕的一聲,像夜蟲在叫。

  靠東頭的守衛(wèi)耳朵動了動,剛要探頭來看,就見一道黑影從房檐上滑下——

  他來不及看清人影,匕首已割斷了咽喉。

  薛綏手勢輕揮,悄無聲息地接近另一名守衛(wèi),閃電般出手——捂住其口鼻,迅速猛擊其后頸。

  那守衛(wèi)悶哼一聲,軟倒在地。

  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偏殿外的守衛(wèi)已全部被放倒,干凈利索地拖入草叢里。

  她示意兩名狼衛(wèi)在外警戒,“咔”的一聲撬開門鎖,閃身入內(nèi)……

  屋里只有一盞昏暗的油燈。

  阿蒙拉赫坐在蒲團(tuán)上,背影佝僂,手指反復(fù)摩挲著胸前的狼骨吊墜……

  聽到動靜,他緩緩抬頭,看到薛綏出現(xiàn)在面前,竟然沒有一絲意外。

  “郡主來了?!彼曇羯硢?,“比老夫料想的,要快上許多。”

  “大祭司既知我來意,便不必繞彎子了?!毖梿蔚吨比?。

  “圖爾古泰與您的兒子哈爾巴拉勾結(jié),挾持我母親,污我罪名,欲挑起兩國戰(zhàn)端……西茲若亂,百姓必遭劫難,您不會坐視不管吧?”

  阿蒙拉赫長長嘆息一聲,滿是疲憊與痛心。

  “老夫老了,眼盲心瞎,不中用了……連自家門戶都管不好,又何談國事?”

  薛綏輕聲,“我記得,當(dāng)年阿史那窮兵黷武、不顧百姓死活,是大祭司聯(lián)合各部族揭竿而起,才扶植圖爾古泰上位的。如今您就忍心看著西茲再次陷入戰(zhàn)火,重蹈覆轍嗎?”

  阿蒙拉赫低垂著頭,突然老淚縱橫,顯是被兒子的背叛打擊了。

  “老夫教子無方,又養(yǎng)虎為患,有負(fù)先王托付,也有負(fù)西茲子民,罪孽深重啊……”

  “現(xiàn)在補救,還為時未晚?!毖椌o盯著他,雙眸明亮,“西茲需要的,是能止干戈、謀生計、讓子民安居樂業(yè)的明主,而非圖爾古泰這般禍國之輩?!?/p>

  阿蒙拉赫沉默良久,試圖看入她那雙幽深的黑眸。

  “郡主想讓老夫如何做?”

  “請大祭司出面,以狼神之名,降下神諭……斥責(zé)圖爾古泰倒行逆施,已失狼神眷顧,不配為王。并昭告各部,令莫日勒親王回師赤水,擁立新王……昂格?!?/p>

  阿蒙拉赫微微一怔。

  再開口,語氣沉了幾分。

  “為何是昂格?而非莫日勒?”

  “您能放心莫日勒?”薛綏微微一笑,早就看穿了老祭司的心思,“昂格年紀(jì)小,心性赤誠,又是先王長子血脈,名正言順。大祭司輔佐過三代西茲王,比誰都清楚,什么樣的君王,才配得上這片土地。”

  阿蒙拉赫又問:“老夫為何要聽郡主的安排?”

  “因為,大祭司非聽不可。”薛綏語氣冷靜,字字清晰,“若我在西茲出事,大梁皇帝必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等大梁鐵騎踏破赤水城,西茲將再無寧日——大祭司,是賭上全族性命,縱容圖爾古泰,還是與我合作,保全西茲……全在您一念之間?!?/p>

  她將利弊攤開,語氣不疾不徐,軟硬兼施。

  阿蒙拉赫沉默良久,眼中頹唐漸褪,轉(zhuǎn)而化為一絲鋒利。

  “郡主此番回到西茲,并非只為護(hù)母歸鄉(xiāng),而是帶著大梁的后手吧?”

  薛綏并不想否認(rèn),嘴角一抿,反而勾出點淺淡的笑。

  “大祭司既已看透,又何必多問?我不喜做他人砧板上的魚肉,更不愿西茲淪為權(quán)欲的祭品……圖爾古泰不仁,我便替他換個天地,何錯之有?”

  “好氣魄!”阿蒙拉赫緩緩點頭,“老夫活了一個甲子,還沒怕過什么。為了西茲百姓,今日老夫就賭上這把老骨頭。來人,取我狼神法杖和祭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