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沉的,飄著稀碎的雪花。
楊忠站在倉房前,親眼看著家丁們將一箱箱貨物裝上騾車。
這是最后一個倉庫,里面裝的是鐵器、藥材和硝石,全都禁運(yùn)的軍需物資。
他很知道,這些東西一旦運(yùn)出邊關(guān),轉(zhuǎn)眼就會變成射向大明將士的箭矢和炮彈。
想這二十年來,他親手經(jīng)辦的走私不計其數(shù),但從未像今天這般心慌。
\"楊管家,最后十車已經(jīng)裝好了。\"
一個滿臉橫肉的車夫走過來,搓著凍得通紅的手,問道:\"咱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楊忠看了看天色,灰蒙蒙的云層壓得很低。
\"四更出發(fā),五更出城。讓兄弟們吃飽喝足,早早休息,這一路可不好走。\"
“好嘞!”
楊忠安排之后,回到前院,十幾名下人排好了隊,站在院子里。
\"老爺臨走前交代,每人發(fā)二十兩銀子做盤纏?,F(xiàn)在都回屋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各自回老家去吧!我把話說清楚,誰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說一些不該說的,別怪我不講情面!\"
眾人噤若寒蟬,紛紛散去。
楊忠獨自走進(jìn)賬房,從暗格中取出一本厚厚的賬冊。
上面記載的是范家與蒙古人交易的明細(xì),包括每次走私的時間、路線和接貨人。
他猶豫片刻,還是將賬冊塞進(jìn)了衣服的口袋里。
范家大宅安靜的出奇,連狗都不敢叫,乖乖縮回到窩里。
午夜時分,三十輛騾車排成長隊,悄無聲息地駛出范府后門。
楊忠坐在第一輛車上,懷里揣著范永斗留給他的路線圖。
五更時分,天色將明未明之際,懷來北城門緩緩開啟。
今天負(fù)責(zé)守城的是個叫王二的小旗官,正打著哈欠,眼角還糊著眼屎,就看到三十輛滿載貨物的騾車已等在城門前。
\"喲,楊管家這么早?\"
王二揉了揉眼睛,認(rèn)出了領(lǐng)頭車上的老者。
楊忠跳下車,從袖中摸出個沉甸甸的荷包塞過去:\"軍爺辛苦,天寒地凍的,弟兄們拿去喝杯酒,暖暖身子。\"
\"范老爺家的車隊,自然是要行方便的。\"
王二熟練地掂了掂,臉上立刻堆滿笑容:\"范老爺家的車隊,自然是要行方便的,不知這次裝的什么?”
楊忠趕忙道:“還是老樣子,鹽、茶、棉布,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p>
王二沖著身后的士兵招了招手,然后隨便檢查了幾輛車,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放行!\"
楊忠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催促馬夫趕緊離開。
噠噠噠……
前方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大約三十多人,迅速堵在城門口。
“你們誰啊?可有……”
王二不耐煩地迎上去,剛剛抬起頭,就看到對方身上的黑色魚紋服,還有腰間的繡春刀。
程破軍一馬當(dāng)先,大聲道:\"關(guān)城門!攔住車隊!\"
王二腿一軟,手里的荷包啪嗒掉在地上,白花花的銀子滾了一地。
程破軍看都不看他一眼,策馬直沖到楊忠車前。
三十余名錦衣衛(wèi)瞬間將車隊團(tuán)團(tuán)圍住,場面劍拔弩張。
程破軍居高臨下,問道:\"這是范家的車隊嗎?\"
楊忠已經(jīng)嚇得渾身發(fā)抖,面上卻鎮(zhèn)定如常:“回……回軍爺,是,是……”
程破軍又問道:“范永斗在何處?”
“這個……老朽只是個管家,東家去了何處,實在不知?!?/p>
程破軍翻身下馬,彎腰撿起地上的荷包,然后走到王二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卑職城……城防小旗令,王,王二……”
“王二是吧?你跟范家很熟嗎?”
“熟……不,不,不是很熟……”
“拿了范家多少銀子?”
王二哭喪著臉:“卑職今天是第一次,還請大人饒命??!”
“哼!”
程破軍將銀子丟在地上,惡狠狠道:“你聽好了,立刻召集所有人,一輛車一輛車的查,若有遺漏,要你腦袋!”
“是,是……”
王二哪里敢說個不字,趕忙招呼人,將車上所有箱子搬下來,挨個檢查。
開始那幾輛車還算正常,都是一些常見的貨物,可是,檢查到第十五輛車的時候,露出里面碼放整齊的鐵錠和硝石。
眾人見狀,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這可都是違禁物啊,走私這玩意,不怕誅九族嗎?
這時候,一名士兵從貨物夾層中翻出幾包藥材。
程破軍捏起一撮在鼻前嗅了嗅,眼中寒光更盛:\"上等金瘡藥!\"
王二早已嚇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大人饒……饒命!卑職不知他們運(yùn)的是違禁品……\"
程破軍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怒罵道:\"吃里扒外的狗東西,等會兒再收拾你!\"
緊接著,他轉(zhuǎn)向楊忠,冷冷問道:\"說,范永斗在哪?\"
楊忠臉色慘白,但還是搖了搖頭:\"軍爺見諒,老朽確實不知。\"
\"帶走!\"
程破軍懶得跟他廢話,將所有人收押起來,然后帶人來到范家大宅。
此時的范家早已經(jīng)人去樓空,偌大的宅子空蕩蕩的,被說人了,連條狗都沒有。
程破軍帶人闖進(jìn)去,屋內(nèi)一片狼藉,地上散落著撕碎的賬頁,炭盆里還有未燃盡的紙灰。
\"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錦衣衛(wèi)立刻行動起來,卻始終一無所獲。
楊忠等人被捆著,押回到宅子里。
程破軍直接問道:\"快說,范永斗究竟去哪了?\"
楊忠咧嘴一笑:\"老朽真的不知道……\"
“老骨頭還挺硬,來人,用刑!”
各種刑罰是錦衣衛(wèi)的強(qiáng)項,即便不在昭獄,也能安排的明明白白。
片刻之后,老管家楊忠只剩下一口氣,但他依然強(qiáng)忍著不開口。
“你說說你啊,都一把年紀(jì)了,何必為范永斗那奸商賣命?”
程破軍蹲下身,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出他的去向,我保你不死!\"
楊忠咧開染血的嘴笑了:\"真,真的不,不知……\"
程破軍更加氣惱:\"用刑!\"
兩名校尉熟練地操作起來,先是十指連心的竹簽,接著是燒紅的烙鐵……
楊忠的慘叫聲連連,整整一個時辰過去,已經(jīng)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卻依然緊閉雙唇。
程破軍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這個老管家的死活并不重要,當(dāng)務(wù)之急是問出范永斗的下落。
\"那個誰……去把那個守城門的王二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