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輛馬車到了跟前兒停住,兩個趕車的笑呵呵地跳下來,鞭子一擰插在車轅上。
“場長!人呢?”
李朝陽臉上這才有了笑模樣,扭頭看向陸陸續(xù)續(xù)出來的知青。
“列隊站好!”他喊了一句,看到知青差不多都站好了,就跟來人說道:“先去吃口飯,吃過趕緊帶走!”
“不用,拿幾個餅子路上吃就行!”來人說了一句后往里面走,回頭沖著另一個喊道:“你給馬飲點兒水!我去打飯!”
另一個大隊的人,和李朝陽打了個招呼后,也進(jìn)去一個人打飯去了,剩下的一個照顧馬。
所有知青都站在旁邊等著,看到這一幕有些著急,卻也沒有人敢張口說什么。
李朝陽往他們那邊瞥了一眼,拿過馬干事手里的本夾翻開了,低聲說了兩句話。
馬干事點點頭,走到知青前面,笑著說道:“安靜一下??!聽我說!我姓馬,是場部干事,現(xiàn)在念到名字的站到前面來?!?/p>
說完,看了看大家,低頭看著名單開始叫名字。
江森在隊伍里,看著出去的那些人,的確是按照之前坐車分隊時候的叫的。
留在馬車旁邊的人,幫他們把行李堆在馬車上,要是回去的話,只能讓女知青搭著馬車沿兒坐著,男的都要步行。
這樣就不錯了,就算有人嘀咕吐槽,也沒有人去附和。
之后,遠(yuǎn)遠(yuǎn)的似乎又有馬車過來,還有拖拉機。
每個大隊都是只來了一輛交通工具。
二十個人都坐在上面顯然不現(xiàn)實。
所以,只能拉行李,人跟著車走。
去打飯的人回來了,從李朝陽手里拿過名單和一摞介紹信,去馬車那邊點過名字后,一甩鞭子。
“咻……啪!”
“走了!”
知青們趕緊快步跟上,不時回頭看看,轉(zhuǎn)眼就越走越遠(yuǎn)。
天暗下來的時候都快九點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江森他們這一隊和徐蘭蘭他們那一隊。
這四十人的臉色都不好看,江森卻不是很在意。
就算走夜路,他也能找到林場。
他已經(jīng)在心里猜到了,自己很有可能還會被分到林場。
徐蘭蘭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看到遠(yuǎn)處有手電筒光亮出現(xiàn)。
李朝陽朝那邊張望了一會兒,點燃一根香煙,說道:“居然到的還挺早?!?/p>
這個時候才趕到的,只有最遠(yuǎn)的兩個大隊。
一個是林場,一個就是向陽大隊。
兩個地方和其他大隊有點兒不一樣。
向陽大隊和林場一個負(fù)責(zé)開荒,一個負(fù)責(zé)伐木。
都由場部直接管理。
還有兩個特殊的地方,一個是畜牧場,負(fù)責(zé)飼養(yǎng)各個連隊種地開荒用的耕牛。
分去那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出身成份或者本人有問題的。
農(nóng)忙的時候,畜牧場的人分開,趕著幾頭耕牛去各個大隊幫忙。
農(nóng)閑就負(fù)責(zé)看護(hù)。
另一個是牛棚。
在各個連隊都有,關(guān)著特殊人物。
等遠(yuǎn)處的人到了近前,江森認(rèn)出來了,是向陽大隊的隊長,姓周。
周隊長四十歲左右,胡子拉碴的,走近后,笑呵呵地就伸出手來。
“場長,對不住了,緊趕慢趕的,沒耽誤時間吧?”
李朝陽也哈哈笑著,和他握握手,“天沒亮就出發(fā)了吧?”
“是??!兩個人走得快,要不肯定要半夜才能到。”
聽到這話,剩下的人臉都綠了。
走了一整天,還說走得快!
那個地方該有多遠(yuǎn)?。?/p>
李朝陽說:“你先去吃口飯去,人都在這兒,吃完了就能走!”
因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跟著這兩個人走,剩下的知青都在低聲說著話。
王建國也轉(zhuǎn)頭問江森,“不知道我們會不會跟著他們走,他們是哪個大隊的?要走一天多?”
江森張嘴頓了一下,“不知道,反正不是這個就是下一個。下一個現(xiàn)在還沒到,可能更遠(yuǎn)。”
天慢慢地黑了下來,也不算太黑,影影綽綽地能看清一點兒周圍的環(huán)境。
黑黝黝的山脈,這個時候就有了一種壓迫感,女知青都有些害怕。
“誰去廁所?”有人低聲問道。
有人舉手,“場長,我們能去下廁所嗎?”
李朝陽剛要進(jìn)場部,聽到這話停下腳步,“要去趕緊去!”
話音一落,就看到有人往場部后頭的旱廁跑去。
女知青也就算了,男知青也跟著一起去。
李朝陽看了一眼手表,說道:“還有去的抓緊時間,等會兒就出發(fā)了?!?/p>
又有幾個往那邊跑去。
王建國說:“我也想去了!”
江森咧嘴一樂,“跟我來!”
他沒有往另一頭去,場部廁所在最東頭拐個彎,靠著山,跑過去挺遠(yuǎn)的。
他領(lǐng)著王建國往另一頭走去,拐過木格楞房子,靠著墻根兒就開始解褲子。
“???就在這兒?”王建國不停伸頭出去看,怕有人過來。
“沒事!這里遍地是廁所,到了下面你就知道了。”
兩人回到隊伍的時候,其他人還沒回來。
站在那里等了一會兒,才看到李朝陽陪著周隊長出來。
他們說笑著,看起來關(guān)系極好。
“場長,那我就帶人走了,差不多明天擦黑就能到了?!?/p>
“路上小心了,這些都是京都來的知青,身體素質(zhì)可跟咱們當(dāng)過兵的沒法比。”
“這點兒苦都吃不了,以后怎么辦?我那里可不養(yǎng)大爺?!?/p>
“人給你我可就不管了?!?/p>
“你可是場長,就不能給我些身體好的大小伙子?你看看,還有那么多丫頭片子,能干啥?。俊?/p>
兩人說話根本就沒壓低聲音,隊伍里那些女知青的臉色已經(jīng)變了,低著頭跟旁邊人說著話,還有抹眼淚的。
幾乎所有人,當(dāng)然不包括江森了,眼神里都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慌亂,忐忑地看著李朝陽兩人。
他們走到隊伍前,李朝陽從馬干事手里接過一摞介紹信,看了眼遞給周隊長。
“這些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周隊長借著場部大門燈光看著,馬干事開始點名。
點一個就有一個知青拿著行李走到前面,沒一會兒就十多個了,還包括哭哭啼啼的幾個女知青。
只是,叫到二十個人的時候,馬干事居然還在繼續(xù)叫著名字,最后,剩下的只有包括江森和王建國在內(nèi)的十個人沒動地方。
徐蘭蘭一臉不服氣,倔強地背著行李站在那里。
江森不待見她,瞥了一眼就和王建國說:“看吧,到時候到了隊里她還要……”
“場長同志!”徐蘭蘭忽然高聲說道,“為什么其他大隊都有車,最差的也是馬車,而我們什么都沒有?這不公平!”
江森一聽,愣了,這個徐蘭蘭腦子有病嗎?
下鄉(xiāng)插隊還想搞在京都那一套?
她是真不知道來這里要吃的“苦”字是怎么寫的?。?/p>
低聲跟周隊長說話的李朝陽抬起頭,和周隊長對視了一眼,問道:“你想說什么?公平?到了這里,老實干活就是公平,每個人都一樣!”
“我說的是他們還有馬車拖拉機接,我們卻沒有!聽你們說的話就知道去的地方很遠(yuǎn),我們還要背著行李,這對我們來說不公平!”
李朝陽皺起眉,“你什么資格什么級別?還想要車?來這里享福來了?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能干就留下,不能干馬上買票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