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晚上所有人下工回來,看到清湯寡水的土豆白菜湯,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四班長是陸長青,端著飯盒吃著,走到老瘸子面前問道:“我們存的白菜和土豆沒了?”
老瘸子說:“有!”
“那就讓我們吃個水飽?”
老瘸子看了他一眼,低著頭抽著煙,往灶坑里添了根柴火燒熱水。
“我瞎你也瞎?”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老瘸子的身份連李朝陽見了他都要陪著笑,陸長青自然也如此。
一聽這話,他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回頭去看。
一大幫人都悶頭喝著白菜土豆湯,盧秀坐在角落里也跟著吃著。
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覺得,今晚這頓菜湯,肯定跟這個整天搞事情的女知青有關(guān)。
他順著她坐的地方,慢慢朝旁邊看,結(jié)果就看到了不遠處一堆沒收拾的白菜幫和土豆塊兒!
他怔住了,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白菜也就外皮干巴一些,扒掉一層里面全都能吃。
土豆更是用羹匙掛掉薄薄的一層皮就行。
這怎么都扔了?
他大步走過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這時候大家才看到那堆藏在掃把后面的垃圾。
“我說今天菜這么少,這白菜幫還能吃就不要了?”
“看看這土豆,削這么厚,太可惜了!”
“怎么能這么浪費呢!”
“老瘸子太沒數(shù)了!”
聽著一句句可惜和指責,老瘸子依舊一聲不吭蹲在門口抽煙。
盧秀卻雙眼含淚,低著頭,開始哭,只是聲音不大,一開始大家都沒聽到。
孫國紅第一時間就看向盧秀,眉頭皺了起來,心里已經(jīng)猜到了,這件事情,肯定跟盧秀有關(guān)系。
陸長青也看向盧秀,眉頭都擰成疙瘩了。
浪費糧食,可是非常嚴重的事情。
要知道,現(xiàn)在全國上下,還有多少人吃不上飯。
“盧秀,這是你干的?”陸長青的語氣很嚴肅。
盧秀抬起淚眼婆娑的臉,“對不起,我以前從來沒做過,我不會!”
陸長青氣得原地轉(zhuǎn)圈兒,指了指盧秀,又轉(zhuǎn)圈兒。
其他人也異常憤怒地瞪著盧秀,可看她哭著,指責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孫國紅有些于心不忍,放下飯盒,拿來一個盆子,蹲下開始撿還能吃的。
另外有兩個女知青,也放下飯盒,跟她一起撿著。
其中一個,一邊撿還一邊嘀咕。
“不會做不會問?。∫詾樽约菏琴Y本家大小姐嗎?還要人伺候她……”
旁邊女知青碰了碰她,又往盧秀那邊努努嘴,意思是別說了。
那個女知青撇撇嘴,眼睛翻了一下,“要是以后都來這樣的,我們都不用干活了,就伺候她一個好了!”說完,它又看向?qū)O國紅,頓時笑了,“都像小孫這樣的多好!”
孫國紅笑了笑,沒接話,繼續(xù)撿白菜。
盧秀家里就是普通人家,一家七八口住在大雜院里,上面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說不會干活,這年頭家家孩子年紀不大就會干活了。
盧秀明顯就是想要偷懶。
從京都出來到現(xiàn)在,盧秀總被人欺負的時候,她還站出來護著她,認為她膽小懦弱。
現(xiàn)在她完全改變了看法。
就連他家里七歲的妹妹,打土豆皮扒白菜爛葉子,這種簡單的家務(wù)活都會干。
盧秀不會?
孫國紅都替她臉紅。
陸長青已經(jīng)氣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了,要是發(fā)火,盧秀哭唧唧的樣子,像是他這個班長欺負她了似的。
可不說她,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嚴重了。
要是在前幾年有人敢這么干,不是拉出去槍斃,就是發(fā)配到勞改農(nóng)場去了。
還輪到掉眼淚就能把事情過去?
“盧秀同志!”他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怒火,“今天寫出一份一萬字深刻的檢討,不要跟我哭,更不要跟我說不會!我早就說過,我這里不養(yǎng)閑人,你要是干不了,有的是人能干!你哪兒來回哪兒去!太不像話了!”
他說完,一眼不看盧秀眼淚嘩嘩,跟老瘸子說:“走,跟我去隊部一趟!”
老瘸子依舊沒吭聲,回屋拿了獵槍和一個背簍,“走吧!看看能不能打點兒東西,給大家把這頓補回來!”
他說的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讓所有人都能聽到。
不是他心眼兒多故意難為盧秀,也不是燒飯的活兒輕巧就容不下別人。
而是因為他是一個老革命,一個光榮退伍的負過傷的老戰(zhàn)士,實在是看不慣盧秀嬌生慣養(yǎng)、耍心機的做派。
來北大荒干什么來了?
來建設(shè)邊疆、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的。
想當年他們打小日子的時候,缺糧少衣,連草根都吃過,這么浪費糧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眼里可沒有男女之分,也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情。
當年那些女戰(zhàn)士,和他們吃著一樣的苦,還不是照樣消滅敵人?
所以,他沒管盧秀,也沒收拾垃圾,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看看盧秀的樣子。
他心里和陸長青的觀念都一樣,四班不養(yǎng)閑人。
其他班其實也是一樣的。
不老實的,都挨收拾了。
就是不知道盧秀會是什么下場。
馬嫂子果然是八卦高手,把盧秀的行為說得是人神共憤、天地不容。
“結(jié)果呢?”江森不得不打斷她繼續(xù)發(fā)揮,忍不住直接問了出來。
“結(jié)果?你猜怎么地?她被林場退回來了,場長給三大隊送過去了!”
三大隊,是農(nóng)場下面,跟當?shù)卮遄咏Y(jié)合度最高的一個隊。
知青去了后,直接落戶在那個村子里,由村委會管理。
你干活就有工分,再用工分換口糧。
盧秀去了再用這招就不好使了。
誰有勁兒不給自己多賺點兒工分換口糧去幫她?
“還有呢!”馬嫂子的消息一個比一個勁爆,“有一個女知青,聽說一到大隊就愛給人扣帽子,最后被人舉報說她別有用心,破壞團結(jié),被分配去打掃豬圈去了?!?/p>
“知道叫什么嗎?”江森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個徐蘭蘭。
“忘了問了,下回他們隊來人我問問。還有呢……”
等江森從供銷社出來,都快吃中午飯了。
他抱著醬壇子往場部里面走,就看到羅勇才從場長辦公室出來。
“小江!”他喊了一聲,招手示意江森過去。
“副隊長!”江森走過去。
“你這抱的什么?”羅勇才看到他懷里的醬壇子。
江森笑著說:“大醬!馬嫂子說剛來的,一般人不賣,呵呵……”
“可以啊你小子!不過,挺貴吧?”
“嗯,一塊多錢!”
“你省著點兒吃,能吃挺長時間!”羅勇才就算再饞,也不會打江森自己掏錢買的東西額主意。
江森說:“我想買點兒回去,挖點兒出來兌上水,在山上挖點兒野菜腌上,全班的人都能吃上。”
羅勇才驚喜道:“這個可以有!不過,不能讓你花錢,你們班長肯定讓大家分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