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死局。
因為李善長黨羽太多功勞太大!
而朱元璋又是貧農(nóng)出身的草根皇帝,為了老朱家千秋萬代,他肯定不能容忍李善長這樣的功臣一直存在于朝堂上面。
除非……李善長直接先嘎了。
嗯,李善長嘎了,老朱也不會忌憚他李祺,那老李家就安全了。
你看那李文忠嘎了之后,他兒子李景隆不是就躲過洪武末年的大清洗,依舊悠哉悠哉地做他的曹國公嗎?
這小子還發(fā)展成了“大明戰(zhàn)神一代目”,前途無量啊!
“爹啊,要不你先嘎了,這樣皇帝陛下才會安心啊!”
李善長聞言先是一愣,隨后直接抬手就給了李祺腦門重重一下。
“你這逆子!”
“能不能好好說話?”
李祺滿臉無辜地攤開雙手。
“嘎了不行,那瘋了也行,病入膏肓了也行!”
“咱們家想要躲過這一劫,您就真的別再可勁折騰了,算兒子求您了!”
“這都已經(jīng)做了三年的中書左丞相了,你也嘗試過這種位極人臣的滋味了,該急流勇退了??!”
“如若不然,等到皇帝陛下的屠刀落下時,不只是爹你啊,還有我李祺,還有我老李家滿門上下,一個都別想逃得了!”
罵完之后,李祺不忘來了一嘴。
“皇帝陛下連他親手養(yǎng)大的親侄子朱文正都能殺,你李善長為什么不能殺?”
這一次,李善長是真的被嚇到了。
因為李祺提到了一個隱秘!
那就是昔年的吳軍大都督,朱文正!
朱文正乃是皇帝朱元璋的大哥朱興隆之子。
其實老朱大哥應(yīng)該叫做朱重四,不過立國后改為朱興隆。
重八同志是是個苦命人,幼年起他的父母和大哥朱重四、三哥朱重七都死了,朱元璋和大嫂、二哥朱重六將他們埋葬后,為了糊口,便各自乞討,就此分離,從此十余年都沒有相互的消息。
直到朱元璋攻下滁州,成為江淮之間著名的紅巾軍頭目,他的大嫂帶著兒子朱文正才投奔而來,朱元璋從大嫂那里得知,二哥朱重六早已去世,他傷心不已。
當(dāng)時,朱元璋的長子朱標尚未出世,朱文正便是朱家第二代人中唯一的孩子,叔侄倆相見,抱頭痛哭,從此以后朱元璋便將朱文正留在身邊,和李文忠一起,由馬氏(馬皇后)撫養(yǎng)長大,成為了文武雙全的將帥之才。
那場赫赫有名的洪都保衛(wèi)戰(zhàn),不是什么藍玉,而是人家朱文正!
朱文正坐鎮(zhèn)孤城洪都,率八萬兵馬抵御住了陳友諒六十萬大軍的進攻,堪稱軍事史上的一個奇跡,隨后朱文正又出奇兵斷了陳友諒的糧道,最后陳友諒兵敗身亡,從此元末諸雄再無實力和朱元璋抗衡。
毫無疑問,朱文正居功至偉,可惜鄱陽湖之戰(zhàn)后,朱文正就死了。
對外宣稱的是,朱文正對朱元璋的封賞不滿,所以準備出逃前去投靠張士誠,被皇帝朱元璋察覺,因此圈禁起來郁郁而終!
可別人不知道,他李善長還不知道嗎?
那時候朱元璋都擊潰了陳友諒,就剩下了一個面對朱元璋瑟瑟發(fā)抖的張士誠,朱文正貴為朱元璋勢力中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他瘋了傻了才會去投靠張士誠!
朱文正是活生生被朱元璋用鞭子抽死的!
因為朱文正有“異志!”
早在鄱陽湖之戰(zhàn)以前,朱元璋就接連生出了好幾個兒子。
而朱文正先前一直被視為朱元璋的繼承人,可是當(dāng)朱元璋有親兒子后,他朱文正也徹底失去了繼承人的希望,于是早早地開始密謀布局,與張士誠暗中勾結(jié)倒賣食鹽,以此謀取暴利拉攏人心!
當(dāng)朱元璋得知消息后,立刻親自帶人捉拿朱文正,二人一番爭辯,朱文正吐露了自己的野心,最后被朱元璋活生生地鞭打致死!
論及狠辣,朱元璋絲毫不輸于歷代帝王,骨子里面都是一樣的刻薄寡恩,冷血無情!
現(xiàn)在,同樣的處境,擺在了李善長面前。
他是開國第一文臣,現(xiàn)在位高權(quán)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與淮西將領(lǐng)來往密切,這若是……
剎那間,李善長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直到此刻他才終于明白,自己先前那些想法有多么可笑了!
君臣之誼,那又如何?
比得過朱元璋和朱文正那叔侄親情嗎?
朱文正可是朱元璋親手養(yǎng)大的,而且文武雙全,比親兒子還要親!
可是因為朱文正覬覦朱元璋的權(quán)勢地位,讓朱元璋感受到了威脅,就直接被活生生地鞭死了!
你李善長又算得了什么東西?
更別提,那個時候的朱元璋,還只有一個吳王,疆土只有一個集慶路!
可是現(xiàn)在的朱元璋,卻是大明皇帝,統(tǒng)御萬民御極天下的真龍?zhí)熳樱?/p>
一旦朱元璋感受到了威脅,那別說什么他李善長了,整個淮西勛貴都極有可能如同兒子李祺說的這般,被血洗一空,屠戮殆盡!
所以,兒子的擔(dān)憂,的確不是無的放矢!
李善長怔怔地看著地上的免死鐵券,最后悵然長嘆了一聲。
“為父明白了?!?/p>
“半生篳路藍縷披荊斬棘,沒想到到頭來卻是一場空啊!”
“我兒,明日為父就會上奏陛下,請求致仕歸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從此不再過問朝堂之事!”
然而李祺聽到這話,卻是再次搖了搖頭。
“不行!”
“你這樣做無疑是在逼陛下現(xiàn)在對你動手!”
李善長聞言臉色大變。
“我兒此話何意?”
“為何不能辭官歸鄉(xiāng)?”
“照你所說,現(xiàn)在這朝廷對老夫而言,那就是龍?zhí)痘⒀?,不是?yīng)該立刻急流勇退抽身離去嗎?”
李祺搖了搖頭,笑道:“你要站在皇帝陛下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他為什么要鏟除功勛集團?是因為功勛集團讓他感受到了威脅,所以才會有‘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在皇帝眼里,任何對皇權(quán)產(chǎn)生威脅的因素,都必須要抹除掉,而功勛集團無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大立國之后老朱家占了最大的利潤,而緊隨其后的就是追隨老朱家的功勛集團,那么誰最有實力誰最有可能掀翻老朱家的皇帝寶座?”
“功勛集團!”李善長脫口而出。
聽了兒子這些大逆不道的話語,他突然有了一種醍醐灌頂?shù)母杏X。
“所以,我們現(xiàn)在最應(yīng)該要做的,不是急著抽身離去,而是想辦法如何解決掉李善長帶給皇帝陛下的威脅感!”
“試想一下,爹你如果突然請辭致仕,皇帝陛下會怎么想?你這是突然發(fā)覺了什么,心里面有鬼嗎?”
“相反,留在朝廷的話,做個泥塑丞相,一切以陛下旨意為主,那不但可以證明你心中沒鬼,而且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他也放心不會起疑!”
李善長聽后點了點頭,可緊接著又搖了搖頭。
“兒吶,為父這一身堪比蕭何的本事,怎么做個泥塑丞相???”
他這句話,倒是把李祺給整不會了。
思索片刻之后,李祺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此事簡單,以后不管什么時間什么地點,誰再問你任何事情,你就回答一句話!”
“什么話?”
“啊對對對!”
李善長聞言一愣。
“兒吶,這樣是不是顯得為父很……呆?”
“啊對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