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正將哈密城頭染成一片死寂的暗紅,阿布德·拉提夫已將指揮旗插在西門外的土坡上。
他看著重裝步兵終于在城頭撕開一道丈寬的缺口,看著明軍最后的抵抗像風(fēng)中殘燭般搖曳,嘴角正勾起一抹勝券在握的冷笑——靴底的血痂還未干透,這座城的鑰匙,眼看就要攥在掌心。
“傳令下去,破城后允許劫掠三時辰!”他扯著嗓子下令,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亢奮。
身旁的親兵剛舉起號角,卻突然僵住了,耳朵警惕地轉(zhuǎn)向西方的曠野。
屠城劫掠,這是帖木兒大軍一貫的規(guī)矩,既能犒賞三軍激勵士氣,也能震懾敵軍,可以說一舉多得。
當(dāng)年帖木兒攻克德里時,這座號稱“莫臥兒明珠”的都城便遭了滅頂之災(zāi)。
破城那日,帖木兒的騎兵如潮水般涌入城門,馬蹄踏過皇宮的金磚,彎刀劈開貴族的府邸。
士兵們按照慣例展開劫掠,金庫里的珠寶被裝進(jìn)麻袋,后宮的絲綢被撕扯成碎片,連佛像上的金箔都被刮得一干二凈。
更可怖的是屠城令下,十萬大軍在街巷中展開無差別的殺戮——老人被挑在矛尖上示眾,孩童被當(dāng)作玩物拋向空中,婦女的慘叫聲與寺廟的鐘聲混雜在一起,最終被沖天的火光吞沒。
整整七日,德里的護(hù)城河被血染紅,尸堆堵住了城門,連禿鷲都因吃得太飽而飛不動。
待帖木兒率軍離去時,這座繁華的都城已成一片焦土,只剩下斷壁殘垣間散落的骷髏,和風(fēng)中飄蕩的殘破紗麗。
攻克大馬士革時,帖木兒更是將屠城劫掠的手段發(fā)揮到了極致。
城中的商人被剖腹取財,學(xué)者的典籍被當(dāng)作柴火燒毀,連清真寺的穹頂都被拆下來熔化鑄炮。
士兵們用黃金裝飾馬鞍,用貴族的頭骨制成酒器,將劫掠來的香料與絲綢堆成小山,任由部下哄搶。
為了震懾周邊勢力,帖木兒特意下令將三萬具尸體壘成塔,頭顱朝外,在城門外筑起一道“骨墻”。
每當(dāng)風(fēng)沙掠過,骨墻便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讓途經(jīng)的商旅無不魂飛魄散。
這場劫掠持續(xù)了半月,大馬士革的財富被洗劫一空,人口銳減九成,曾經(jīng)的“絲綢之路明珠”,此后數(shù)十年都籠罩在白骨森森的陰影中。
正是靠著這般殘酷的規(guī)矩,帖木兒的大軍才能在西征路上保持著狂熱的戰(zhàn)斗力。
士兵們知道,攻破城池意味著無盡的財富與戰(zhàn)利品,屠城的血腥則讓敵人聞風(fēng)喪膽——許多小城池聽聞帖木兒大軍將至,不等攻城便開城投降,只求能免去屠城之禍。
這種以恐怖為武器的策略,讓帖木兒從撒馬爾罕一路打到安卡拉,所過之處,不是化為焦土,便是在恐懼中臣服。
可阿布德·拉提夫還沒有高興片刻,一陣沉悶的轟鳴從地平線處傳來,起初像遠(yuǎn)方的雷,很快就化作震耳欲聾的蹄聲。
阿布德·拉提夫猛地回頭,只見戈壁盡頭卷起一道黃黑色的洪流,數(shù)萬匹戰(zhàn)馬踏起的沙塵遮天蔽日,前鋒的騎兵已隱約可見,玄色的披風(fēng)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旗幟上的“傅”字在夕陽下閃著冷光。
“是明軍騎兵!”一名親衛(wèi)失聲尖叫,手中的彎刀“當(dāng)啷”落地。
三萬騎軍組成的洪流如決堤的江河,鐵蹄敲擊凍土的聲響讓大地都在顫抖。傅忠勒著胯下的“踏雪”寶馬,玄色甲胄上的冰碴還未融化——從阿力麻里到哈密,他帶著草原鐵騎晝夜奔襲三日,連馬嚼子都沒松過。
身后的騎兵們雙目赤紅,有的馬嘴邊掛著白沫,有的甲胄上還沾著阿力麻里戰(zhàn)役的血漬,卻沒人放慢速度,馬槊的鋒刃在殘陽下連成一片光海,朝著帖軍的側(cè)翼猛撲而來。
城頭的沐英正背靠著斷墻喘息,大腿的傷口讓他幾乎站不穩(wěn)。當(dāng)那道鐵騎洪流闖入視野時,他猛地睜大了眼睛,干裂的嘴唇顫抖著吐出兩個字:“援軍……”
這兩個字像火星掉進(jìn)了滾油,瞬間點燃了城頭的死寂。
原本癱倒在地的明軍士兵掙扎著爬起,有人抓起斷裂的長矛,有人抱著最后一個火藥包,連斷了胳膊的火銃手都用牙齒咬著火繩,對準(zhǔn)城下的敵軍。
絕望的眼神里重新燃起火焰,嘶啞的吶喊聲再次響徹城頭:“援軍!是傅將軍的鐵騎!”
阿布德·拉提夫的臉?biāo)查g變得慘白。
他做夢也沒想到,阿力麻里的明軍竟敢分兵馳援,更沒想到對方來得如此之快。
三萬騎軍——比他麾下的騎兵還多出一萬,這意味著剛剛打開的缺口將成為泡影,甚至可能反被明軍包抄。
“長弓手!轉(zhuǎn)過來射騎兵!”阿布德·拉提夫嘶吼著,指揮旗瘋狂揮舞,“重裝步兵回撤護(hù)陣!快!”
可一切都太晚了。
傅忠的草原鐵騎已如利刃般切入帖軍的側(cè)腹,馬蹄揚起的沙塵中混著血腥氣,目標(biāo)直指最脆弱的費爾干納長弓手軍團(tuán)。
這些平日里躲在盾陣后放箭的射手,此刻像被狂風(fēng)盯上的麥田,連調(diào)整弓弦的機會都沒有——騎兵的鐵蹄已帶著雷霆之勢碾到眼前,甲胄的寒光映著他們瞳孔里的絕望。
第一波沖擊如同驚雷落地,震得戈壁的石子都在顫抖。傅忠的馬槊帶著破空的尖嘯,率先刺穿一名長弓手的胸膛,那弓手手中的長弓瞬間崩斷,身體像斷線的木偶被整個人挑飛,肋骨斷裂的脆響隔著數(shù)丈都能聽見。
尸體在空中劃過一道猩紅的弧線,重重砸在身后的箭囊堆里,箭羽被血浸透,與散落的箭簇、斷裂的弓臂纏成一團(tuán),又被緊隨而至的戰(zhàn)馬踏成肉泥,血漿混著羽毛在沙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跡。
緊隨其后的騎兵們舉起馬槊,鋒刃在殘陽下連成一片死亡之網(wǎng),在長弓手陣中撕開一道數(shù)丈寬的血路。
有的馬槊橫掃而過,如同劈柴般將成片的弓手?jǐn)r腰斬斷,上半身飛出去撞在同伴身上,腸腸肚肚順著斷口往下淌,糊住了后面人的眼睛;有的戰(zhàn)馬煩躁地?fù)P起前蹄,鐵蹄帶著千鈞之力踏在弓手的頭顱上,“噗”的一聲悶響,腦漿混著碎骨濺起三尺高,濺在騎兵的甲胄上,順著甲片的縫隙往下滴,在馬腹下積成小小的血洼;還有的騎兵拔出彎刀,在人群中旋舞如飛,刀刃切開皮肉的“嘶啦”聲混著骨骼斷裂的“咔嚓”聲此起彼伏,斷手?jǐn)嗄_像樹枝般四處飛濺,有的弓手被削掉半邊身子,剩下的部分還在沙地上抽搐,手指無意識地?fù)钢鴿L燙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