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帖軍的炮兵軍團瞬間被摧毀殆盡。
最慘烈的是左翼的彈藥堆。一發(fā)承天炮的開花彈擊中了那里,數(shù)百個火藥桶同時爆炸,形成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熱浪裹挾著火焰沖上數(shù)十丈高,將天空染成暗紅色。
正在搬運炮彈的兩百名輔兵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就被瞬間氣化,只在地上留下一片邊緣卷曲的黑色焦痕,連骨頭渣都沒剩下;沖擊波如狂風過境,將遠處的戰(zhàn)馬連同騎手一起掀飛,馬尸與人尸像斷木般在空中亂撞,重重砸在尸堆上,壓碎了下面尚未斷氣的傷兵。
燃燒的火藥顆粒被風吹到百丈外的圣戰(zhàn)軍團陣地,點燃了堆積如山的尸體,引發(fā)又一場小型火災,那些半焦的尸體在火中扭曲蜷縮,油脂滴落的聲音混著未熄的呻吟,讓整片陣地都彌漫著燒肉的惡臭。
彈藥堆的核心區(qū)域被炸出一個數(shù)十丈寬的大坑,坑底還在燃燒,偶爾有未爆的火藥發(fā)出噼啪聲,將周圍的碎尸再次掀飛,坑邊散落著扭曲的炮管碎片和被熔成鐵水的彈丸,連凍土都被烤得發(fā)黑開裂,散發(fā)出刺鼻的焦糊味。
承天炮的轟鳴持續(xù)了一炷香。
當李祺下令?;饡r,帖軍的炮兵陣地已不復存在。
雪地里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彈坑,坑里積滿了滾燙的血,泡著殘肢、炮管碎片和燒焦的衣甲。
幸存的炮兵不足百人,他們或斷手斷腳,或被燒傷,在血泥里哀嚎,看著同伴的內(nèi)臟掛在斷裂的炮架上,再也沒人敢靠近那些殘存的炮身。
穆罕默德·蘇丹的白馬被氣浪掀翻,他摔在雪地里,嘴角溢著血。抬頭望去,兩里外的阿力麻里城頭,隱約能看到明軍的承天炮炮口還在冒煙,那抹黑色的炮管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像一只只盯著獵物的眼睛。
見到眼前這慘烈的一幕,穆罕默德·蘇丹整個人都瘋了。
他從雪地里踉蹌著爬起來,猩紅的戰(zhàn)袍被血污浸透,原本梳理整齊的胡須此刻粘連著泥塊與碎肉,那雙總是閃爍著傲慢的眼睛里,只剩下血絲與難以置信的驚恐。
他引以為傲的火炮,那些刻著奧斯曼徽記、曾讓波斯人聞風喪膽的青銅巨獸,此刻像被頑童砸碎的陶罐,在承天炮的轟鳴中變成一堆堆扭曲的廢鐵。
炮身上精美的花紋被血泥覆蓋,炮口還殘留著未燃盡的火藥,卻再也發(fā)不出一聲轟鳴——它們真的被輕易碾成了粉碎,連同那些他親手訓練的炮兵,那些自詡“帝國最鋒利之矛”的武士,都化作了血泥里的碎塊。
他終于明白,自己剛才的狂笑有多可笑。
那些被他視作囊中之物的軍功,那些對阿布德·拉扎克的鄙夷,此刻都變成了抽在臉上的耳光。
帖木兒的重炮在明軍的承天炮面前,確實不過是孩童的玩具,射程、威力、射速,無一不被碾壓;而他引以為傲的小亞細亞軍團,那些帶著奧斯曼榮耀的士兵,在真正的炮火面前,脆弱得就像紙糊的盾牌,連像樣的抵抗都做不出,就被成片地撕碎、氣化、燒成焦炭。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自己的臉頰,直到指甲縫里滲出血來。
遠處的承天炮還在轟鳴,每一聲都像重錘砸在他的心上,提醒著他這場自以為是的勝利,從一開始就是場笑話。
他賴以立足的資本、他向帖木兒邀功的籌碼、他眼中碾壓一切的力量,在明軍真正的殺器面前,不堪一擊。
帖木兒的金頂大帳外,寒風卷著硝煙掠過他銀白的胡須。
這位年過七旬的征服者死死攥著鑲金拐杖,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方才還帶著睥睨之色的眼睛此刻瞪得滾圓,望著兩里外的炮兵陣地,喉結(jié)劇烈滾動著,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怎么可能?!”他猛地將拐杖往凍土上一拄,杖頭的寶石崩出裂紋,“明軍怎會有如此恐怖的火炮?”
親衛(wèi)們從未見過大汗如此失態(tài)。
西征三十年,從撒馬爾罕到安卡拉,從德里到大馬士革,帖木兒見過蒙古人的回回炮,用過奧斯曼的重炮,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殺戮——五十門承天大炮的齊射如同天神發(fā)怒,每一輪轟鳴都在土耳其炮兵陣地上撕開焦黑的口子,那些曾讓整個中亞顫抖的青銅炮身,此刻像被踩碎的核桃般散落在血泥里,連飛濺的碎片都帶著灼人的溫度。
帳外的軍團長們更是面如死灰。掌管高加索軍團的伊斯坎達爾攥著韁繩的手在發(fā)抖,他想起自己麾下最精銳的投石機部隊,在這樣的炮火面前恐怕連一輪齊射都撐不??;波斯重裝騎兵軍團的塔什·帖木兒則盯著被氣化的輔兵留下的焦痕,那些曾讓波斯重裝騎兵驕傲的鏈甲,在火藥殉爆的熱浪里不過是層薄紙,這位素來桀驁的波斯軍團長也抿緊了嘴唇,他麾下的戰(zhàn)象部隊若沖上去,恐怕只會被炮彈轟成肉泥。
承天炮的轟鳴還在持續(xù),每一聲都像重錘敲在眾人心上。
他們眼睜睜看著己方的火炮被逐一點名摧毀:土耳其重炮的炮架崩成木屑,達克炮的炮手被鐵珠打成篩子,最后一門還在冒煙的青銅炮剛調(diào)整好角度,就被一發(fā)實心彈攔腰打斷,炮尾的奧斯曼徽記被炸飛,正好落在帖木兒的馬前——那枚曾象征著征服的徽記,此刻沾滿了腦漿與碎骨,像個嘲諷的鬼臉。
承天炮的齊射不知何時已停歇,只留下炮兵陣地騰起的濃煙,在風中聚成扭曲的形狀。
那里再也聽不到炮聲,只有偶爾傳來的彈藥殉爆的悶響,和傷兵若有若無的呻吟,很快又被風吹散。
帖木兒的目光從焦黑的陣地移開,落在阿力麻里城頭那隱約可見的龍旗上。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以為明軍的火器還停留在火銃與火藥包的階段,以為靠著土耳其重炮就能撕開防線,卻沒料到對方藏著這樣的殺器。
那些被他視作“東方蠻夷”的明軍,不僅有堅固的棱堡,竟還有足以碾壓奧斯曼火炮的重炮,這種認知上的落差,像冰冷的河水澆滅了他心中的狂熱。
明軍,似乎被遠遠低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