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烏云如同巨大的帷幕，籠罩著整個紫禁城，偶爾有幾道微弱的閃電劃破天際，仿佛預(yù)示著一場風(fēng)暴的來臨。

　　御書房內(nèi)，檀香裊裊，卻驅(qū)散不了空氣中凝重的氣氛。

　　太子標(biāo)握著茶盞的手微微發(fā)顫，滾燙的茶水在杯中晃出細小的漣漪，“什么？外夷？！”

　　他失聲驚呼，聲音里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

　　他抬起頭，目光緊緊盯著李祺，眼神中滿是錯愕，像是在看一個來自異域的怪物。

　　怎么也無法想象，這樣驚世駭俗的話語，竟能從眼前之人的口中，如此輕飄飄地說出。

　　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出一幅幅畫面：外夷被如同牲口般驅(qū)趕、買賣，那場景讓他不寒而栗。

　　怎么能把人當(dāng)牲口一樣販賣？

　　這違背了他心中一直堅守的道義與良知。

　　“文和，”太子標(biāo)放下茶盞，身體微微前傾，神情嚴(yán)肅而焦急，“這樣掠奪人口進行買賣與蠻夷何異？天下百姓會如何看待我大明，此舉不妥啊。”

　　他的眉頭緊緊皺起，眼中滿是憂慮。

　　太子標(biāo)深知，一旦李祺的這番言論傳出去，必將在朝堂和民間掀起軒然大波。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滿口仁義道德的士紳縉紳，定會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般，抓住這個機會，對李祺乃至整個朝廷展開彈劾攻訐。

　　李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帶著幾分嘲諷，“不賣那些人，難道要賣我大明百姓嗎?”他的聲音冰冷而尖銳，仿佛一把利刃，直刺太子標(biāo)內(nèi)心深處。

　　在他看來，太子標(biāo)這些年來雖有改變，但骨子里依舊有著那股不諳世事的書生氣。

　　“誰也不能賣啊!有違圣人之道?！碧訕?biāo)激動地站起身來，雙手在空中揮舞，試圖強調(diào)自己的觀點。他的臉龐微微漲紅，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那是對圣人之道的尊崇與捍衛(wèi)。

　　“不能賣？”李祺怒極反笑，向前跨了一步，逼視著太子標(biāo)，追問道:“那我大明的百姓被賣的少了嗎？哪個富貴人家沒有幾個淪為賤籍的下人，這一點你不知道嗎?”他的聲音如雷霆般震耳，字字句句都帶著質(zhì)問的力量。

　　太子標(biāo)呆立在原地，面對李祺的質(zhì)問，一時間竟無言以對，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那些士紳大族的景象：深宅大院里，僮仆上千，他們?nèi)缤N蟻般，在主人的呵斥下忙碌著。這些僮仆下人，同樣是大明子民，卻在賣身契上按下手印的那一刻，失去了自由，淪為了奴隸。

　　太子標(biāo)緩緩嘆了口氣，神情落寞而無奈。他知道，在這個問題上，儒家的理論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不管讀書人平日里對仆人表現(xiàn)得多么和善，都無法改變他們是奴隸的本質(zhì)。

　　連自己國人都可以買賣，又憑什么指責(zé)對外夷的買賣呢？難道外人要比國人尊貴？

　　這個問題如同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頭。

　　他更清楚，大部分為奴為婢者的生活，甚至不如富貴人家的寵物。他們被隨意打殺，而官府對此卻視而不見，不聞不問。

　　不能因為自己享受就能買賣人口，輪到國家就不行，而且國家賣的還不是自己的國民，這其中的矛盾與荒謬，讓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除非大明再無奴籍，天下百姓眾生平等，但這在他看來，幾乎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幻想。

　　若是眾生平等了，誰來伺候這些讀書的官老爺？難不成真要讓官老爺自己耕地，自己洗衣，自己做飯？

　　“文和，人口買賣已經(jīng)延續(xù)幾千年，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變的?！碧訕?biāo)重新坐下，眼神中滿是疲憊與無奈，猶豫片刻之后，還是忍不住出言勸道:“而且這戶籍制度乃是我大明統(tǒng)治根基，絕不能輕易變動，否則會出大亂子的，父皇那邊也不會同意。”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仿佛每一個字都有著千斤重。

　　“不是不能改變，而是不愿意改變。”李祺認(rèn)真地看向太子標(biāo)，目光堅定而銳利，“把奴隸換成雇傭不就能完美解決這個問題？”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自信，似乎已經(jīng)找到了問題的關(guān)鍵所在。

　　“可是士紳縉紳肯定不會愿意的，”太子標(biāo)苦笑著搖頭，“若是奴隸，士紳縉紳是有生殺大權(quán)的，打死奴隸他們頂多也就罰點錢了事，若是打死雇傭者，那就是犯了王法，他們就不能為所欲為，不把下人當(dāng)人看?！彼恼Z氣中滿是無奈，對士紳縉紳的自私與貪婪感到深深的失望。

　　“既然如此，那為什么不能將這些奴隸下人換成外夷呢？至少外夷還不是我大明子民！”李祺的聲音再次提高，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太子標(biāo)再次陷入了沉思，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眉頭緊鎖?！叭羰钦嫒绱耍覀儗⒊惺芫薮蟮膲毫??！彼哉Z道，“不過……真的把奴籍之人全部釋放出來，大明就會平添眾多的丁口，于國力來說也是大有益處。”他的眼神中逐漸浮現(xiàn)出一絲光亮，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

　　“沒錯?！崩铎髂樕辖K于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中帶著幾分得意，“其實我們現(xiàn)在的選擇，已經(jīng)有很多了。倭國的倭人，高麗人，美洲土著，以及南洋土著……這些外夷都是不錯的選擇，完全可以用他們承擔(dān)徭役，替換奴籍子民。標(biāo)哥，你要知道徭役之苦，可是十倍苦于賦稅??！”他越說越激動，雙手在空中揮舞，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那美好的未來。

　　“如果說從海外掠奪到數(shù)量足夠多的奴隸充當(dāng)苦役，那這原本數(shù)十萬上百萬的大明子民就可以免除徭役，安心在家耕田種地，這一來一去之間為我大明生產(chǎn)的糧食賦稅，你有想過嗎？”

　　聽到這話，太子標(biāo)頓時一怔，身體微微顫抖。李祺用一種極其粗暴的方式，為他打開了一扇全新的思維之門！

　　徭役，奴籍……這些一直困擾著他的難題，此刻似乎有了新的解決辦法。那些龐大的工程，動輒征召數(shù)十萬民夫青壯，嚴(yán)重影響了地方上的糧食耕種。但如今，李祺提出的新思路，讓他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如果掠奪的海外蠻夷足夠多，讓他們充當(dāng)苦役勞工，那大明子民豈不是可以免除徭役之苦，安心在家耕田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