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山學(xué)堂。
李祺信步走了進來,故意站在門口輕咳了一聲。
課室內(nèi)陡然一靜,接著一片兵荒馬亂狼奔豕突,伴隨著撞到桌腳的痛呼,書本紙頁的翻騰,情急摔倒又強忍著飛快爬起來的悶哼……
等李祺走進課室時,弟子們已端端正正身體筆直地坐在桌后,一個個乖寶寶的樣子,仿佛他們從頭到尾都是這般模樣,也不知是騙別人還是騙自己。
笑吟吟地環(huán)視眾人,李祺深情地開口道:“智障們,為師回來了,想我了嗎?”
眾智障頓時高興之色,倒也不計較“智障”的稱呼了。
反倒是李祺現(xiàn)在恢復(fù)常態(tài),他們更加安心。
不然毒士李文和成天魂不守舍地,誰也不知道這孫子肚子里面憋著什么壞!
徐妙云作為李祺的開山大弟子,也就成了這些家伙的師姐,她帶著眾弟子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禮:“弟子拜見先生?!?/p>
李祺笑瞇瞇地點了點頭,然后一語激起千層浪。
“今日,為師就先不授課了。”
“你們很想知道,為師前段時間究竟在擔(dān)心什么事情,對吧?”
聽到這話,眾人全都是聚精會神,滿臉好奇地看向李祺。
說實話,他們確實想不明白,毒士李文和究竟在憋什么壞屁。
“為師在擔(dān)心……北伐!”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朱棣臉色一變,難以置信地看著李祺。
擔(dān)心北伐?
什么意思?
難道這一次北伐會……敗?
想到這個可能,朱棣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對軍事一向敏感,所以自然看得到,父皇為了這一仗,可謂是盡起大軍搭上了朝廷所有底蘊!
但如果這一次戰(zhàn)敗的話,那大明將會……元氣大傷!
至少十年都再無出塞之力!
“先生此話何意?”
朱棣忍不住追問道。
李祺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字面意思,這一次北伐會?。 ?/p>
這句話再一出口,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畢竟他們大部分都是勛貴子弟,他們的父兄此戰(zhàn)都會上戰(zhàn)場。
如果毒士李文和說的是真的,這一仗會敗,那么他們的父兄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安全返回,這都是一個大問題。
“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對啊,還請先生明示!”
“我大明雄師打得北元蠻夷狼奔豕突,怎么會???”
毫無疑問,這些弟子也都不相信李祺的說法。
畢竟這件事情太過離譜了。
大明自從立國以后,每一次的對外戰(zhàn)爭,那都是大勝而歸。
比如上一次北伐,大將軍徐達大破擴廓帖木兒,殺得其率親衛(wèi)逃跑;大都督李文忠更狠,奇襲北元新都應(yīng)昌府,嚇得元主倉皇逃竄然后病逝途中!
試問在這樣一場又一場的大勝之中,在敵弱我強的現(xiàn)實條件下,大明王師怎么會?。?/p>
不可能?。?/p>
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沒有那么多奇跡。
北元只剩下一小部分兵力,以及一個能打的擴廓帖木兒,反觀大明,此戰(zhàn)將會出動十五萬精銳,由一眾頂尖名將統(tǒng)帥,怎么會敗?
“這不可能!”老四朱棣徑直起身,“先生,您是不是太過杞人憂天了?”
“此戰(zhàn)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大明王師,怎么會敗?”
“天時,我大明王師正月出兵,草原蠻夷方才經(jīng)歷一個寒冬,部落勢力大損,根本就無力抵抗?!?/p>
這一點,饒是李祺都不得不承認。
草原勇士最喜歡南下劫掠的季節(jié),就是秋季。
因為經(jīng)歷夏天之后,草原上水草肥美,戰(zhàn)馬吃得膘肥體壯,再加上他們需要劫掠儲存過冬的物資,所以秋季自然成了草原上南下劫掠的最佳時間。
而大明則是反其道而行之,寧肯耽誤一些農(nóng)時影響生產(chǎn),也要在早春出兵,趁著草原勢力虛弱,給予其致命一擊。
“地利,上一戰(zhàn)我王師俘虜了大量北元降臣降將,在他們的帶領(lǐng)之下,北元蠻夷將會無所遁形,偌大一個草原也會成為我王師狩獵之疆場!”
這一點,李祺同樣認可。
上一次北伐,李文忠可是攻破了北元新都應(yīng)昌府,俘虜了一大票的北元貴胄,這些貴胄為了活命,早就把他們的主子給賣了,甚至連蒙古人的老祖宗都賣了。
這一次在這些二五仔的帶領(lǐng)之下,大明王師確實可以長驅(qū)直入,直奔北元又一個新都和林!
可是問題在于,真的會那么順利嗎?
李祺沒有插嘴,而是靜靜地聽著朱棣說完。
“人和,北元新主即位,局勢動蕩不安,再加上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軍心士氣都衰落到了一個極點,反觀我大明王師多次對外戰(zhàn)爭均是大勝,此外前不久中山侯平定川蜀之地,糧草軍械得到了補充,正是乘勝追擊繼續(xù)北伐,一戰(zhàn)定乾坤的大好時機!”
“天時地利人和,盡皆在我王師!”
“那敢問李師,我們怎么會???”
不得不承認,朱棣還是有些軍事眼光的,可是不多。
畢竟他現(xiàn)在還很年輕,還沒有真正上過戰(zhàn)場,也沒有接受徐達的培養(yǎng)教導(dǎo)。
歷史上那個戰(zhàn)無不勝的燕王朱棣,先是成為大將軍徐達的衣缽傳人,緊接著就是統(tǒng)帥大軍多次出塞肅清漠北,跟北元蠻夷血戰(zhàn)了一場又一場,這才成長了起來。
面對朱棣的質(zhì)疑,李祺并沒有急著回答,而是自顧自地開口。
“首先,為師清楚,你們很難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為了接下來的行事,為師給你們一段時間,前去佐證一件事情,那就是朝廷此次的軍事計劃?!?/p>
“據(jù)為師推測可知,此次朝廷將會分兵三路,以中路為正,東、西兩路為奇,奇正并用,三路合擊?!?/p>
“不出所料的話,中路將以徐達為征虜大將軍出雁門關(guān),說是急攻和林,但實際上卻緩慢進軍,誘使北元軍南下作戰(zhàn)以便殲滅;東路曹國公李文忠為左副將軍出居庸關(guān),經(jīng)應(yīng)昌府攻和林,讓北元出乎意料,并可在北元軍南下攻中路軍時包抄其后方;西路宋國公馮勝為右副將軍出金蘭攻打甘肅一帶,作為疑兵誘使北元軍分散兵力,在消除甘肅行省的北元殘軍后,由亦集乃(納憐道入口)越過大漠與中路軍、東路軍在和林會師。”
“三日時間,爾等可動用所有關(guān)系人脈,前去驗證此事,三日之后咱們再議!”
話音一落,李祺轉(zhuǎn)身就走,留下眾弟子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