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寧這話,頗有水平。
他并不是直接說太子與民爭利,而是將一切罪名全都推到了李祺頭上!
至于太子,正如陳寧所說的那般,明顯是受了李祺蠱惑,因此李祺才是那個最該死的奸佞小人!
朝堂之上鴉雀無聲,百官全都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吭聲。
李善長如同泥塑的一樣,沒有任何反應(yīng),好像陳寧彈劾的不是他兒子。
朱標扭頭看看自己的老子,發(fā)現(xiàn)老朱陛下也是面色鐵青。
誰的兒子誰知道!
朱標什么性情,老朱再了解不過了。
東宮太子府,老朱陛下一個月能去十好幾次,奢華不奢華能不知道?
還什么貪索無度?
這太子天天就是東宮和文淵閣兩點一線,跟特么大姑娘似的,貪誰去?
所以,陳寧這些罪名,明顯都是假的。
至于李祺那個兔崽子,就更是操蛋了。
據(jù)毛驤提供的情報,李祺這兔崽子最大的愛好,就是癱在他家那庭院躺椅上面,做一條混吃等死的咸魚!
他貪索什么了?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老朱陛下硬生生地將爆發(fā)邊緣的怒火忍住了,扭頭將瞪起眼睛就要出班的劉伯溫止住,對朱標說道:“太子,既然陳卿彈劾于你,你可有自辨啊?”
“父皇,兒臣確實只有幾句話要問問陳御史。”
就是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更別說朱標從來都不是什么懦弱的人。
這位太子爺表面上溫文爾雅,實則骨子里從不缺乏老朱家的狠辣果決。
如若不然,他也不會將一眾弟弟們壓制得死死的,他朱標在世的時候,沒有一個藩王膽敢覬覦太子大位!
“哦,那你問吧?!崩现毂菹逻@可就是擺明車馬給自己兒子朱標和準女婿李祺撐腰了。
在群臣的注視之下,朱標從陛階之下走了下來,站到朝堂中央。
太子爺先是向陳寧行了一禮道:“見過陳中丞。”
舉手投足之間一派君子風(fēng)范,看在群臣眼中都是不住點頭。
朱標這位太子爺,確實是最完美的儲君人選。
陳寧也慌忙還禮,畢竟眼前之人是太子,下一任大明皇帝,可不是什么阿貓阿狗。
“不知陳中丞彈劾李祺五條罰狀,可有證據(jù)?”
雖然朱標不知道這個王御史為什么要針對李祺和自己,拿這種莫許有的罪名扣自己,但好歹他可是當朝太子,旁聽國政也這么多年了,眼下這種局勢,對朱標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凡事要講個證據(jù)。
“太子殿下,吾身為御史,自有風(fēng)言奏事之責(zé)?!?/p>
陳寧面無表情地給出了一個標準回答。
御史言官本就可以風(fēng)聞奏事,就算手里面沒有證據(jù),也可以直接上奏彈劾。
此刻一些被御史無端彈劾過的大臣也是心有戚戚焉,御史風(fēng)聞言事的權(quán)力,讓御史可以肆無忌憚的攻訐,即便彈劾有誤,一句臣只是聽說就萬事大吉。
一些大臣深恨之,卻又不敢得罪這些風(fēng)憲官。
大明俸祿低的嚇人,而且還經(jīng)常折色發(fā)放,若是不撈點外快,小官估計連飯都吃不起,更遑論其他。
真要細究之,每個人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凈,御史彈劾貪腐絕對沒跑。
所以,御史臺在明初職權(quán)很大,三大國政機構(gòu)名副其實。
“哦。那陳中丞都聽到了些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
這算是問到關(guān)鍵點了。
陳寧一擺繡袍,朗聲問道:“敢問太子殿下可知珍寶樓?”
“知曉。”朱標心中了然,原來是因為此事。
“傳聞太子殿下親自去珍寶樓為其剪彩,可有此事?”陳寧步步緊逼,看起來有些咄咄逼人。
朱標也不隱瞞,笑著點了點頭。
“確實有此事?!?/p>
陳寧見狀心中一喜,大局已定了。
“那殿下可知,這珍寶樓內(nèi)商品價格昂貴,并且大多是些華而不實之物,比如那所謂的‘雪花膏’,僅僅一瓶就售賣五十兩銀子!”
此話一出,滿朝嘩然。
什么鬼東西?
一盒就要五十兩銀子?
你他娘地怎么不去搶???
百官紛紛交頭接耳,開始議論紛紛。
朱標依舊鎮(zhèn)定自若,笑道:“知曉?!?/p>
到底還是太年輕??!
陳寧心中嗤笑一聲,今日誰都攔不住他,向那李祺發(fā)難了。
是以陳寧立刻朗聲道:“陛下,諸位大人,這尋常百姓子民一年的收入,哪怕不吃不喝,也僅僅才一二兩銀子!”
“可是這珍寶樓最便宜的東西,那都要一百文一盒,而那雪花膏更是賣到了五十兩一盒的天價!”
“這不是哄抬物價攫取民利是什么?如此手段收刮民脂民膏,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喪盡天良……還請陛下明鑒!”
得,喪心病狂、喪盡天良,這種詞語都用上了。
朱標始終笑容不減,笑瞇瞇地看著這個陳寧。
他原本還想跟這位御史中丞講講道理。
但是現(xiàn)在看起來,人家根本就不是來講道理的,而是來發(fā)難的。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太子爺畢竟是太子爺,不好跟這陳寧當眾撕逼,不過朱標不好出手,有一個人卻是再合適不過了。
因此朱標直接轉(zhuǎn)身看向老朱,道:“父皇,珍寶樓一切事務(wù)皆是李祺主導(dǎo),因此兒臣請傳見李祺,上朝與陳中丞當面對質(zhì)!”
老朱聞言一愣,隨后笑著點了點頭。
“準奏,傳李祺立刻上殿!”
標兒這是學(xué)壞了?。?/p>
等李祺那個陰毒小子來了,這陳寧不知道能否招架得住!
趙永親自趕去韓國公府,此刻李大少還在床上抱著暖床侍女睡大覺。
結(jié)果老管家李福匆匆趕來砸門,李大少一聽頓時就火了。
“砸你大爺???咋滴李善長死了要拉去埋啊?給老子滾!”
李福自動過濾了這些“哄堂大笑”的話語,急聲道:“世子爺,趙大珰來了,陛下傳召您立刻入宮上朝!”
李祺聞言一愣,隨后側(cè)了個身,順手捏了捏小饅頭。
“不去,就說我死了半截,正準備埋!”
下一刻門外傳來了一個尖銳的聲音。
“祺世子,有人當朝彈劾你,攫取民利!”
“他還罵你喪心病狂,喪盡天良……”
此話一出,李祺豁然起身,罵罵咧咧地打開了房門。
“是哪個混賬狗東西?”
“老子今天非撕爛他這張狗嘴!”
李大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快速穿好衣服,然后跟著趙永就進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