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公府。
李祺跟隨李善長來到了書房。
剛剛走進(jìn)去,李善長隨手抓起一個鞭子,就要狠狠教訓(xùn)李祺。
李祺又不傻,轉(zhuǎn)身就跑了,李善長氣得在后面抓著鞭子直追。
“你這混賬小子,立刻馬上給老夫站??!”
“老夫今日不抽死你……”
李祺很是光棍地聳了聳肩。
“小杖則受,大杖則走。”
“爹,我又不傻!您舉著鞭子,我能站著不動讓您抽?”
“有本事您換成小木棍兒,我保證不跑!”
“你這混小子......”聽到李祺非但沒有認(rèn)錯,反而還一再拱自己的火。
此時正大口喘氣的李善長頓時感覺火冒三丈,再次舉抓著鞭子便又追了上去。
而看到老李再次上前,李祺同時逃跑,依舊和老李保持著不遠(yuǎn)不近的安全距離,遛著老李在庭院中鍛煉身體。
李善長瞪大了眼睛。
這個逆子真敢跑啊他?!
半晌。
眼見老李累得氣喘吁吁,額頭上也滿是汗珠,李祺這才輕笑著開口道。
“爹啊,您這身子骨也不行了??!”
“要我說咱們就別折騰了,早早地請辭致仕歸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逗弄子孫不好嗎?”
李善長劇烈地喘著粗氣。
“老夫今年才多少歲?”
“年過五旬,不到花甲,就這么致仕了?憑什么???”
說實話,李善長很不甘心,因為他正值巔峰時期。
當(dāng)年朱元璋還只是一個反賊頭領(lǐng),李善長就主動追隨,給他朱元璋出謀劃策,為他朱元璋招納賢才,給他朱元璋做好一切后勤工作,讓朱元璋沒有壓力地率軍出戰(zhàn),蕩滌群雄,戡定禍亂,戡亂摧強(qiáng),平一天下,十五載而終成帝業(yè),建混一之功,這才有了現(xiàn)如今定鼎天下的大明王朝!
李善長之功,堪比西漢名相蕭何!
這是皇帝朱元璋親自說的!
結(jié)果苦日子都熬過來了,現(xiàn)在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李善長貴為中書左丞相,大明百官之首,又怎么可能甘心在此刻致仕歸鄉(xiāng)呢?
憑什么?
“混賬東西,你懂個什么?”
老李被氣的臉色煞白,渾厚嗓音甚至有絲絲顫抖。
“急流勇退的道理,為父當(dāng)然知曉!”
“但是上位絕不會是越王勾踐、漢高祖劉邦那樣無情無義的人物!”
范蠡在離開越國前,給文種留下了一封信,信中寫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勾踐這個人,只可以同別人一起共患難,不可以同別人共享富貴,你還是趕快走吧?!?/p>
文種看完信后,雖然有所警覺,但最終還是沒有及時離開,最后果真被勾踐逼得自殺而亡!
這就是“鳥盡弓藏”的典故!
可饒是如此,李祺依舊不肯罷休,直視老李那憤怒的雙眸,厲聲喊道。
“爹,難道您還沒有醒悟嗎?”
“是,你追隨皇帝陛下篳路藍(lán)縷披荊斬棘,十?dāng)?shù)年這才驅(qū)逐暴元,重整漢家天下,你不但有著從龍之功,更是有這定鼎之功,是當(dāng)之無愧的大明開國第一功臣,功比漢初蕭何!”
“但是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皇帝陛下本就是梟雄人物鐵血帝王,你以為他會在乎你們這些舊情嗎?”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
李祺冷冷地看著李善長。
“這么簡單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懂!”
“既然你懂卻因為貪戀權(quán)勢不愿就此致仕,結(jié)果就是淮西勛貴以你為首,把持朝政結(jié)黨營私,等到北伐胡元告一段落,那你就會是皇帝陛下的眼中釘肉中刺,淮西勛貴也會遭到血洗……”
李善長瞳孔中滿是驚駭,難以置信地看著李祺。
“這不可能……”
“陛下不會這么做……”
“呵呵,不會嗎?”李祺冷笑一聲,反問道:“那陛下為何要提拔楊憲進(jìn)入中書省,而且還做了中書左丞相?”
“因為以前的中書省,就是你這位韓國公的一言堂,而楊憲本是山西太原人,又是劉伯溫的得意弟子,與淮西勛貴天然對立,所以他才會一飛沖天,青云直上!”
聽到這話,李善長頓時一驚,臉色逐漸變得蒼白了起來。
“不……不會的……上位不會這樣的……”
“上位懷疑誰都不會懷疑我李善長啊!”
李善長神情恍惚略顯癲狂,似哭似笑地喃喃自語。
他很想反駁李祺這番話,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李善長原本才是中書左丞相,就因為他生病了一會兒,皇帝陛下就將那楊憲提拔成了中書左丞相,執(zhí)掌中書省大權(quán)!
而他李善長則是掛著名頭,奉命前去做一些修史編書的閑職!
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皇帝陛下已經(jīng)對他李善長生出忌憚之心了!
所以才會提拔楊憲那個酷吏進(jìn)入中書省,甚至將他李善長給取而代之!
一想到這兒,李善長就忍不住雙膝一軟,竟是直接癱軟在了地上!
“爹啊,皇帝陛下已經(jīng)對你們生出了忌憚與猜疑的心思,只是鑒于北伐局勢暫時隱忍罷了,可是你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帝王的底線和耐心?。 ?/p>
“你想想看自己這些年做的事情?哪一樣不是囂張跋扈擅權(quán)專政?”
“參議李飲冰、楊希圣,只是稍微冒犯了你的權(quán)威,你就馬上將其罪上奏皇上,強(qiáng)行黜免了他們兩人!”
“你與中丞劉伯溫爭論法令政見不合,以至于公然辱罵劉伯溫,嚇得劉伯溫內(nèi)心不安,直接請求請求告老還鄉(xiāng),連朝堂都不敢待了!”
“這些人的敗退,換來的卻是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至高地位,也是漸漸將你推上了絕路啊!”
眼見李善長還滿臉茫然,李祺直接來到李家祖祠,將那塊香火供奉在祖祠中央的功臣鐵券一把抓了起來,快步走到李善長面前。
“逆子!”
“你想做什么?”
“還不快放下鐵券,這是我老李家的榮耀……”
“榮耀你大爺啊!”李祺暴怒不已地將功臣鐵券一把摔在了地上,“這他娘地就是催命符!這是索命閻王!”
“你就是因為這東西,所以才會愈發(fā)囂張愈發(fā)跋扈,連皇帝陛下的態(tài)度都不理會了,你真以為這東西可以免你二死?”
“皇帝陛下這是在捧殺你們??!捧而殺之,等你犯錯,到時候別說免你二死,你有九條命都不夠!”
聽到這話,李善長再次怔住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功臣鐵券,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鮮艷蟒服,陡然打了個寒顫。
“兒吶,那我們當(dāng)如何是好?”
“上位當(dāng)真是容不下我了??!”
李祺也很無奈,這是一個死局。
除非……
“爹啊,要不你先嘎了,給大家助助興?”
李善長:“???”
臥槽?
這么孝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