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嬤嬤是真的以為挺大個王爺是心中有數(shù)的,然而她還是低估了盛淵王對裝病的新奇。
盛淵王落水一病,就足足病了八天。
而且病得還挺嚴(yán)重。
被請來的大夫跟盛淵王是老熟人,開口就是引經(jīng)據(jù)典繁復(fù)長雜,配合著盛淵王時不時小咳幾聲的動靜,裝得挺像是那么回事兒。
期間華城主等人試圖前來探病,都被辛映雪全都打發(fā)了出去。
盛淵王在病中時,全程都是辛映雪自己照料。
因為這位爺不稀罕別人,換個人來了還發(fā)脾氣。
不得已,辛映雪被迫暫時拋開了外頭的事兒,一門心思撲在了盛淵王病弱的貴體上。
盛淵王滿臉虛弱地就著辛映雪遞到嘴邊的勺子,慢吞吞地喝黑乎乎的藥汁。
見他眉心打皺,辛映雪飛快往他舌尖壓了一顆蜜餞。
皺起的眉心舒開了,站在邊上的人面皮失控扭曲,在辛映雪回頭之前迅速調(diào)整好了表情,笑瞇瞇的:“王妃?!?/p>
辛映雪放下藥碗蹙眉:“已經(jīng)八日了?!?/p>
換了的藥方是在見效,盛淵王的病明顯也在一日更比一日好。
但礙于大夫之前用來危言聳聽的話壓在辛映雪的心頭,辛映雪怎么想都覺得不踏實。
“目前看來也沒有引發(fā)舊疾的跡象,等這風(fēng)寒好了以后,還有復(fù)發(fā)的風(fēng)險嗎?”
卜嘉樂喬裝打扮后是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老者模樣,摸著下巴上的山羊胡溫和道:“王妃放心,沒有大礙的?!?/p>
“依我看這兩日也該好得差不多了?!?/p>
馬上就是春祭的大日子了,這不要臉的也該好了。
辛映雪還是不放心:“當(dāng)真無礙?”
“無礙?!?/p>
卜嘉樂老神在在的:“今日的藥服下去,最遲明日必定大好?!?/p>
前后找了數(shù)個大夫,只有眼前的卜大夫開的方子管用。
辛映雪縱是不太信也是無法。
辛映雪摸了摸盛淵王的額頭,確定沒前幾日那么燙手了,站起來說:“那就有勞大夫了。”
“今日還用施針嗎?”
盛淵王在辛映雪的背后抬起眼簾,眸色幽幽。
卜嘉樂勇敢到讓站著的云三咂舌:“施。”
卜嘉樂神叨叨的:“今日再施針半刻,加上服下的藥,明日可保藥到病除,定保王爺大安?!?/p>
卜嘉樂樂顛樂顛地去打開自己帶來的藥箱子,特意選了最長扎人最疼的銀針。
針尖冷芒閃閃,盛淵王面無表情地看著拿針而來的人,辛映雪心有不忍地別開了頭。
盛淵王病中不老實,但扎針的時候從不多話。
辛映雪看著長長的銀針刺破皮肉深入肌理,愁得心尖打皺。
盛淵王搭在床沿的指尖動了動,穆嬤嬤趕緊說:“王妃,小少爺醒了正找人呢,您要不過去瞧瞧?”
辛映雪的病當(dāng)晚就好了。
只是盛淵王被隔在了側(cè)間,墩墩不能過來。
辛映雪憂心不減:“那王爺這邊……”
“墩墩?!?/p>
盛淵王垂下眼說:“胖墩墩?!?/p>
辛映雪一聽有些好笑:“那我先過去看看墩墩,而后再過來陪王爺?”
盛淵王很給面子地嗯了一聲。
穆嬤嬤趕緊引著辛映雪出去。
打開的大門剛一關(guān)上,原本還病得氣若游絲的盛淵王手腕突然翻轉(zhuǎn),一把卡住卜嘉樂幸災(zāi)樂禍的臉就把人摁到了地上。
“病弱可比西子?嗯?”
盛淵王從牙縫中發(fā)聲:“不扎氣難成形?”
“我看你這針都是選的最長的,難不成是家道中落找不出短的了?嗯哼?”
礙于辛映雪在場,他是有口難言就算了。
這人是存心來找事兒的?
卜嘉樂掙扎了一下未果,趴在地上笑得肩膀都在抖:“你活該的?!?/p>
“真的?!?/p>
云三不忍直視地恨不得把自己掛在墻上。
卜嘉樂樂得渾身都在抖:“哈哈哈……”
“這么大個人了,你裝病哎……你還要不要臉了?”
盛淵王緩緩收回作惡的手,不屑冷嗤:“臉拿來何用?”
他當(dāng)了多年的傻子駕輕就熟,偶爾當(dāng)個無賴也就是順手的事兒。
只要能達(dá)成目的,臉皮大可揭下來糊墻壁。
卜嘉樂坐在地上笑得沒力氣,滿眼揶揄:“正兒八經(jīng)毒發(fā)的時候裝得若無其事,屁大點事兒倒是裝得一本正經(jīng)?!?/p>
“你這不是欠的是什么?”
盛淵王翻了他一眼懶得說話。
卜嘉樂握著沒趁機(jī)扎完的針也不敢接著禍害人了,只是腆著臉湊近了說:“王爺,還要繼續(xù)裝?。俊?/p>
他??诙伎涑鋈チ?,這人再賴著不好可不行。
他怎么跟王妃交代?
盛淵王腦中盤算著兩日后的春祭,垂著眼說:“都準(zhǔn)備好了?”
“當(dāng)然?!?/p>
卜嘉樂嘿嘿一笑:“絕無差錯?!?/p>
有人想把辛映雪從王妃的寶座上拉扯下來,他們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辛映雪現(xiàn)在的王妃之位的確是還存非議,但不要緊。
兩日后,所有的非議和質(zhì)疑都會變成順天承命的美名。
盛淵王妃的寶座,非辛映雪莫屬。
卜嘉樂自知造孽深重,再不跑可能就要挨揍,麻溜地收拾了自己嚯嚯人的罪證就準(zhǔn)備開溜。
只是在走之前還認(rèn)真地說:“王妃的身子無礙了,我給的方子記著吃。”
萬幸辛映雪從前的身子底子打得不錯,仔細(xì)探究下來雖有虧空,但也很好補(bǔ)。
他喬裝打扮來的目的也是為此:給王妃把脈。
辛映雪只當(dāng)他是順便,實際上他是特意為此而來。
盛淵王閉上眼嗯了一聲。
在大門被打開之前,卜嘉樂又恢復(fù)了之前仙風(fēng)道骨的莫測模樣,盛淵王精神不濟(jì)地看向來人。
辛映雪快步走來:“可好些了?”
盛淵王一肚子火索性把全身的骨頭都撤了,柔弱無骨似的把腦門往辛映雪的肩上一杵,悶悶的:“煩?!?/p>
這些混賬東西可太煩人了!
辛映雪下意識地扶住他的肩膀,征詢似的看向卜嘉樂。
卜嘉樂笑色悠悠:“定可大安?!?/p>
辛映雪勉強(qiáng)安下心,想到今日才得知的消息,皺眉道:“若真如大夫所說,明日便可大好,那王爺后天是否能出門?”
辛映雪自然知道春祭的關(guān)鍵。
城主府那邊近日一直在緊鑼密鼓地張羅此事,能想得起來探病,事關(guān)春祭卻未提起只言片語。
再這樣下去,人人都只知華城主,不知盛淵王,長此以往如何能行?
偏偏城主府那邊今日來了人傳話,張嘴閉嘴說的就是憂心王爺?shù)牟?,不愿王爺多勞動奔波?/p>
可是……
在辛映雪的臉色陰沉下去之前,卜嘉樂慢悠悠的:“其實養(yǎng)病不局限于室內(nèi),若有機(jī)會出去透透氣,對痊愈是利大于弊的?!?/p>
盛淵王為春祭一事等了數(shù)日。
眼下就是臨門一腳了,被困在府上出不去算怎么個事兒?
盛淵王必須去。
不光是盛淵王要去,盛淵王妃也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