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4章走吧，一起書房內(nèi)，房玄齡展開手中一副殘損的麻箋字帖，手指輕輕婆娑著紙張紋路，目光從體勢秀逸、筆致灑脫的楷書字跡上游走，觀其筆勢起伏、意境轉(zhuǎn)合，尤其首行“晉中書令王獻之書”八個字，贊嘆道：“王子敬其字秀勁園潤，行世小楷無出其右，好一副《洛神賦》！”房俊也在一旁湊過頭來仔細觀摩，好奇道：“父親可否鑒別此書之真?zhèn)?？”王子敬既王獻之，王羲之之子?！鋕!a-n!s`h′uc_h￠i,c+o\其人擅長書法多體，后世與其父并稱“二王”，但傳世作品多為行草，楷書甚少。他當初雖然專攻趙孟頫，但豈能不臨摹“二王”？只是這一副王獻之手書的《洛神賦》早已佚失，流傳后世的乃賈似道將收集到的殘損字帖刻于碧玉石板，稱之為《洛神賦十三行》……房玄齡卻不再看，小心翼翼將殘損字帖收好：“一時之間何以鑒定真?zhèn)?？要從紙張、字跡、風格等多處著手，需小心觀摩、謹慎求證，非一朝一夕之功?！笔蘸米痔?，含笑對一側(cè)端坐的武媚娘道：“媚娘有心了?！蔽涿哪镄σ饕黝h首，費盡心力搜羅的字帖能夠討得家翁歡心，她也很是歡喜。房玄齡素來對武媚娘高看一眼，既信賴又器重，喝口茶水問道：“今次回京，何時再往洛陽？”武媚娘恭聲道：“上元節(jié)過后便走，黃河即將解封，無數(shù)貨殖即將匯聚洛陽順黃河、運河、長江而出海，正是商號繁忙之時，定要去往洛陽坐鎮(zhèn)才行?！狈啃g點點頭，溫言道：“對于你的才智謀略，我素來放心得很，只是建議你行事之時固然算計精確、謀定后動，卻也要堂皇大氣、光明正大，得饒人處且饒人?！痹S是因身為女子天生氣量狹窄，許是年幼之時的遭遇導(dǎo)致性格略有偏激，所以如今行事更講究詭詐酷烈、睚眥必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缺少圓滑、失于寬厚。!j+j·武媚娘趕緊起身：“兒媳受教?！狈啃g笑著擺擺手示意她入座：“人老了總是愛啰嗦，你不嫌煩就好?！蔽涿哪锬柯冻缇?、真心實意道：“普天之下誰人不知您的卓越才智、玲瓏心竅？可您執(zhí)掌朝政十數(shù)年，在治理國事梳理朝政之時卻從未與人結(jié)仇，朝野上下有口皆碑，兒媳需要向您學習的地方多著呢?！闭麄€大唐的勛貴皇親、世家門閥，何曾再有一家會對一個妾侍這般信賴倚重且諄諄教誨？更何況這可是房玄齡，天下名相！房玄齡面容溫和，擺手道：“風雪之日長途跋涉，想來你也累了，回去一家團圓吧。”“喏?！狈靠∨c武媚娘起身告辭?！叱鰰?，武媚娘扶著被風吹起的帷帽，好奇道：“家翁為何教訓我要堂皇大氣、光明正大？我行事過于苛刻么？”房俊瞅他一眼，呵呵一聲。你自己何等心性，難道就沒點數(shù)？只看毫無顧忌的從東洋、南洋運作奴隸買賣，又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將高句麗、新羅、百濟殘余勢力驅(qū)趕至倭國，任其在倭國恣意禍害，便可見一斑。頗有幾分“毒士”賈詡之作風……武媚娘想了想，略有心虛，忙解釋道：“我那是對外人，對咱們漢人卻從未苛虐，更不會在家中這般?！狈蚱迌蓚€說著話回到后宅，便見到房菽、房佑兩個穿著厚厚的棉衣，皮球兒一般沖了過來，一家叫著“娘親”，一個叫著“姨娘”，撲進蹲下身來的武媚娘懷中?！鞍ミ?，你們兩個輕點，差點撞倒我！”感受著兩個小子的親熱勁兒，武媚娘伸手將哥倆摟住，笑靨如花，左瞅瞅、右看看，歡喜得不行。¨,房佑摟著武媚娘脖子，將臉蛋兒貼在娘親脖頸嗅著娘親身上熟悉的氣息，悶聲道：“娘親，我想你！”武媚娘瞬間眼眶泛紅，在兒子額頭親了一下，柔聲道：“我的好兒子，娘親也想你呀！”她素來自詡女中丈夫、不讓須眉，如今執(zhí)掌商號也算是完成畢生夙愿、彰顯了人生價值，可到底疏于親情，心底對兒子有所歉疚。房菽則一下一下的蹦跶，大叫：“姨娘，我也想你！”武媚娘收拾心情，笑問：“你想我什么呢？”“禮物！”房菽叫道：“我想禮物！”堂中的高陽公主等人忍不住笑出聲，傻小子一句話就被試探出“虛假的親情”……武媚娘也在房菽額頭親一下，笑道：“禮物當然有，姨娘給你們準備了一大車的禮物，保準你們喜歡！”“啊，真的嗎？那我現(xiàn)在就要！”“都卸去庫房了，讓人帶你們?nèi)ヌ舭??！笨粗鴥尚值鼙谋奶芗曳扛Ｈ旆刻暨x禮物，武媚娘起身，眼角濕潤的笑著道：“房佑這孩子開朗了很多！”高陽公主翻了白眼，不滿道：“你自去洛陽大權(quán)在握逍遙自在，卻將兒子留給我養(yǎng)育，也好意思說這些？”武媚娘心中感激，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多謝啦！”旋即轉(zhuǎn)過身從蕭淑兒手里接過房靜，仔仔細細打量，又瞧了一眼蕭淑兒，頷首贊許：“靜兒這眉眼與你一般無二，長大了定是花容月貌……起初我還擔心靜兒會長得像爹，郎君倒也算是俊朗，只是姑娘家若是也像他那么黑，可就壞菜了?！逼捩獛讉€齊齊看向房俊，見其一臉無奈模樣，都忍不住笑起來。時至今日，“黑面神”的綽號早已無人敢喊，但想想當年房俊與高陽公主初見之時那早已廣為流傳的“逆天言論”，便覺好笑……晚膳之時，闔家歡聚、其樂融融。素來不愿拘束于家中的武媚娘也感受到家庭和睦之歡欣，對于年后即將再度離家趕赴洛陽，居然有那么一絲半點的不舍……花廳的雙層玻璃墻壁將寒氣隔絕于外，廳外雪粉紛飛、廳內(nèi)溫暖如春，來自于南方的芭蕉、茉莉生長旺盛，枝葉青翠欲滴。孩子們已經(jīng)睡下，房俊則帶著妻妾坐在此間喝著茶水、吃著糕點瓜果，享受難得的團聚時刻。高陽公主較為關(guān)心李泰，問道：“青雀哥哥在倭國那邊如何？聽說倭國山嶺縱橫沒幾塊平地，且動輒地龍翻身、颶風肆虐，他怎地就選了那么一塊蠻荒之地！”無需房俊解答，武媚娘笑著道：“殿下放心便是，魏王何等人物，若非倭國確有好處，他又豈肯前去吃苦？”房俊提醒道：“倭人、蝦夷人一并公投內(nèi)附于大唐，倭國已然湮滅，如今叫扶桑了。”“叫慣了一時改不了口嘛……”武媚娘嬌嗔一句，而后拉著高陽公主的手：“扶桑確是山多了一些，但我聽聞往來東洋的商隊說了那地方不少事，原本扶桑之地乃蝦夷人的地盤，后來倭人崛起對蝦夷人殺戮虐待更驅(qū)趕至北部冬天雪地的島嶼之上，幾乎滅族。后來蝦夷人復(fù)興，反攻本島，殺得倭人丟盔棄甲、狼奔豕突，又占了本島的大半……如今倭人與蝦夷人在島上廝殺不休，都指望著大唐對其予以扶持，所以魏王這個扶桑之主在諸島之上，好似太上皇一般。”房俊補充道：“且扶桑諸島在戰(zhàn)國之時便成為漢人躲避戰(zhàn)火之地，華夏文明源遠流長，現(xiàn)在開通航線之后互通商貿(mào)，更多唐人前往扶桑經(jīng)商、授學，其繁華之處早已成為唐人匯聚之地，身在扶桑，左右鄉(xiāng)音入耳、滿眼華夏衣冠，幾乎與大唐無異?！北閿?shù)海外之地，倭國是最適合大唐施行名為“合并”實則“殖民”的地方，兩地一衣帶水、文化同源，且倭人之慕強實乃本性，上至貴族、下至奴隸，皆以內(nèi)附于大唐而深感榮耀，那些擁有姓氏的貴族們甚至已經(jīng)開始醞釀通過更改姓氏向大唐表達忠心。反倒是與大唐陸地相連的百濟、新羅等地難以同化。倒不是說這些地方比倭國更為頑強、堅持，而是高句麗統(tǒng)治期間根本不在乎對國民之教育、啟蒙，依舊如同當初他們在祖地那樣漁獵而生，導(dǎo)致國民極其愚昧，油鹽不進。明年春季將會整合高句麗故地設(shè)立遼東都護府，最重要的任務(wù)便是“編戶齊民”，將所有人納入官府之管制。高陽公主嘆息一聲：“當真如此，那就最好……唉，雖然青雀哥哥在扶桑挺不錯，可其余幾個兄弟即將分散海外，卻也不知能否尋得一處安穩(wěn)富庶之地，好好落地生根、開枝散葉?！蔽涿哪锏溃骸暗钕麓罂煞判?，諸位親王封邦建國之處皆有大海相連，只要咱們水師強大一日，他們便可安枕一日?！比缃袼畮熢诜靠〗y(tǒng)治之下，對諸位親王自然多有照顧，可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之后呢？那些封邦建國的親王后代們就只能自求多福了。高陽公主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心情略有沉重，站起身道：“時辰不早，都快快安歇吧，淑兒、勝曼，咱們一起走?！狈靠⌒ζ饋?，對于公主的知情識趣很是滿意。武媚娘則面頰微紅，不過以她的性情，自是做不出什么扭捏之態(tài)，非但坦然受之，甚至拉住蕭淑兒的手，柔聲道：“淑兒慢走，我還有話與你說?！薄鞍。俊笔捠鐑呵文樠t，手足無措。你倆自去安寢行那敦倫之事，拉住我作甚！房俊笑著起身：“走吧，今晚一起?！笔捠鐑海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