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9章膽大包天因科舉考試之施行，江南士族對于中樞可謂憤懣怒視、怨聲載道，此等情況之下難保沒有人鋌而走險，試圖破壞科舉考試，即便蕭瑀愿意站出來號召江南士族確?？婆e考試順利實施，亦是力有未逮。[±|2′?8+看§e書?網(wǎng)§?μa更):新(?￠最ˉ`快?或許明面上都遵奉其號召，私下卻未必。若是出點意外差錯，人人皆有嫌疑，連追究都很難，屆時他這個“江南士族之領袖”怕是無法收場……高侃飲了一口清茶，淡然道：“末將知宋國公之顧慮，不過不必對此有所擔憂，末將所需只是宋國公之承諾而已，只要您忠于陛下、忠于帝國，即便局勢有所起伏，亦與您無關?！笔挰r了然，朝廷要的是他的態(tài)度，更是他的立場。江南是江南士族的江南，但更是帝國的江南，科舉考試是瓦解江南士族掌控江南之利刃，但是在江南士族之江南至帝國之江南這一過程之中，需要一個轉(zhuǎn)圜之階段，而他若答允，便是這個轉(zhuǎn)圜階段之中尤為重要的關鍵。而這意味著，蘭陵蕭氏將被動選擇自身之立場。沒有思考許久，蕭瑀便做出決斷：“老夫于隋末亂世之時入唐，立志于平息天下、造福萬民，所幸得三代帝王之青睞，位極人臣、備受榮寵，此身許國，鞠躬盡瘁、死而后己?！彼哔┓潜菹轮母梗阅軌蚵受娮?zhèn)金陵、威懾江南，皆因房俊之提攜、信重，某種程度上來說，雙方算是“自己人”，此刻能夠當面直言不諱讓自己表態(tài)、站隊，必然是因為對方已經(jīng)察覺到了一些事，為了避免因突發(fā)事件而導致雙方喪失信任，這才有今日之見面。果然，高侃頷首，低聲道：“若局勢有變，需宋國公振臂一呼之時，還望勿要自誤。”蕭瑀趕緊問道：“可是有事發(fā)生？”高侃喝口茶水，放下茶杯，淡然道：“總有一些人看不清世勢，陷在以往的榮光中不可自拔，虛妄的認為以一己之力可對抗天威，殊不知帝國利益豈容任何人侵犯？”由一介兵卒成長為一衛(wèi)之帥，早已非是吳下阿蒙，此刻淡然處之，卻已有凜凜殺氣滿溢而出，凜然不可觸犯。6`1!看′書網(wǎng)?已′發(fā)_布`最新!章節(jié)¨蕭瑀頭痛：“不知是哪一家？”江南士族并非鐵板一塊，一部分是兩漢、三國以來發(fā)展起來的吳郡世家，以“吳中四姓”顧、陸、朱、張為首，另外一部分則是東晉末年南渡之僑姓，以王、謝、袁、蕭為主，雙方一個是本土門閥、一個是外來世家，數(shù)百年來于江南之地繁衍生息，既相互對抗，又彼此聯(lián)結(jié)、同氣連枝。利益糾葛、牽涉頗深。一家有事，攀扯之下，不知多少家將會卷入其中……高侃笑道：“沙窩里的蟲豸，誰又能看得清有多少呢？只能誰冒出頭，就揪住誰。”蕭瑀吁了一口氣，頷首道：“殺一儆百，還好還好。”雖然他不會輕視高侃之能力，此君亦是出自渤海高氏之旁支，勉強算是世家子弟，但自幼困苦未能精心學業(yè)，又是從一介小卒披堅執(zhí)銳殺出一條青云之路，難免殺氣橫溢，萬一戾氣太甚、私心太重，試圖以江南士族之尸骸鋪就其向上之路，則江南之地將會遭遇血雨腥風。以右威衛(wèi)之數(shù)萬精銳，水師艦船沿著遍布江南的水道沿途補給，極有可能橫掃江南、銳不可當……不過顯然高侃非是暴戾之輩，手握大軍卻不魯莽，身負威懾江南之重任，卻也知曉不可憑恃兵威之盛而大開殺戒，而是選擇他這個江南士族之領袖，威逼利誘、打開缺口。是個人物。窗外一陣腳步急促，兩人循聲望去，一錦袍青年正從竹林之間的甬路疾步而來，行至前院之時見到兩人都看向他，立足躬身施禮，而后穩(wěn)重一些，快步進了屋內(nèi)：“祖父有禮，高將軍有禮……”蕭瑀蹙眉：“慌慌張張，成何體統(tǒng)？”對于蕭守規(guī)這個嫡長孫，可謂愛之深、責之切，雖然長子蕭銳另有數(shù)子，年齡都長于此子，但嫡庶不可廢，蘭陵蕭氏將來之家業(yè)總歸是要落在他身上。!6}1?μ看書?網(wǎng)ˉ(￡3~最e?新μ3?章÷÷?節(jié)\?更!(新x快~?但蕭守規(guī)固然才具非凡、文采斐然，性子卻輕浮跳脫，怎么看都難以承擔家族之重?？墒捠匾?guī)不僅是他的嫡長孫，更是太宗皇帝長女襄城公主之子，血統(tǒng)高貴、地位超然……必須寄予厚望。蕭守規(guī)忙道：“非是孫兒不知輕重，而是尚書省那邊考場出了大事，有學子終止考試，于考場之上詆毀數(shù)學，更當眾號召其余學子罷考，以示抗議！”蕭瑀看向高侃。高侃安坐如山，執(zhí)壺給兩人面前的茶杯斟滿茶水，而后拈杯喝了一口，沉聲道：“不急，既然迫不及待跳了出來，不妨讓他張狂片刻，看看有無同謀?！笔挰r沉吟少許，擔憂道：“若有同謀，只當以同罪論處，可若是無心之人受其煽動，未免冤枉?！备哔┟济惶簦灰詾槿唬骸叭舴且庵静粓?、立場不定，自可分辨是非對錯，又豈會受其煽動？”蕭瑀蹙眉：“既是殺一儆百，何必徒增混亂？”高侃道：“對首惡之賊嚴厲懲處，對協(xié)從之犯既往不咎，寬嚴相濟、恩威并施，方能殺一儆百、以儆效尤?！笔挰r喟然一嘆：“后生可畏。”亂世出梟雄，治世出能臣。開國名臣垂垂老朽，貞觀勛臣尚未衰退，年青一代已經(jīng)在仁和朝涌現(xiàn)，大唐帝國必然在這些能臣治理之下愈發(fā)強盛興旺。時勢者，百事之長也。勢在中樞，江南士族妄圖以一隅之力抗衡中樞，逆勢而為，焉能不??？一旁，蕭守規(guī)見這兩人安坐不動、面不改色，頓時有些懵然，忙道：“戒嚴全城之軍隊已經(jīng)開始向臺城集結(jié)，不知此事要如何處置？”那可是擾亂考場、試圖終止科舉考試，天大的罪過！怎能八風不動、置若罔聞呢？高侃看了急不可耐的蕭守規(guī)一眼，沖蕭瑀笑笑，意味深長。蕭瑀嘆氣，看向自家嫡孫：“你有否參與其中？”蕭守規(guī)一愣，略顯慌亂，遲疑之下?lián)u頭否認：“與孫兒無關，是陸焉遠那幾人！”高侃眉毛一挑：“吳郡陸氏？”“正是?！薄昂呛?，”高侃眼神深邃：“當年大帥還是心慈手軟了，殺得不干凈啊?！笔捠匾?guī)只覺一股殺氣撲面而來，有若實質(zhì)，頓時脊背發(fā)涼、心驚膽顫。他自是知曉房俊與吳郡陸氏之恩怨，吳郡陸氏雖然枝繁葉茂、頗多支脈，但上上下下皆與房俊血海深仇，此番吳郡陸氏子弟擾亂科舉、詆毀數(shù)學，等于公然向制定科舉改革的房俊發(fā)起挑戰(zhàn)。而作為房俊麾下鷹犬、率軍鎮(zhèn)守金陵的高侃，會否舉起屠刀揮向吳郡陸氏，將當年房俊未曾殺光的陸氏子弟統(tǒng)統(tǒng)殺光？蕭瑀已經(jīng)起身，整理一下衣冠，沉聲道：“先過去看看吧，若鬧得太兇，也不得不采取嚴厲手段。”蕭守規(guī)愈發(fā)害怕，將頭垂得低低的，不敢言語。……司馬睿南渡建康，建立東晉。晉成帝時，建康宮室在蘇峻之亂中被毀。戰(zhàn)亂平息之后的咸和五年九月，晉成帝命令尚書右仆射王彬在苑城舊址上營建新的宮城，次年十一月新宮建成，命名為建康宮、又名顯陽宮?！芭_“指當時以尚書臺為主體的中樞官署，因尚書臺位于宮城之內(nèi)，因此宮城又被稱作“臺城“。隋開皇九年，隋軍攻入臺城滅亡陳朝，將建康的宮苑蕩平為耕地，唯有以尚書省為主的區(qū)域保存下來，此亦是臺城之核心。只是隋唐以來，中樞對于江南猜忌、壓制，昔年戰(zhàn)亂之中幾乎夷為平地的金陵固然予以重建，卻遠遜六朝之繁盛，臺城亦荒涼多時，此番作為科舉考試之考場，略作修繕，但墻垣房舍之間依舊可見雜草處處、破敗傾頹。向北進了正陽門，便見到昔日宏偉闊大、華美軒昂的太極殿墻倒屋塌、斑駁破敗，廢墟掩映于草木繁盛之間，自東側(cè)云龍門而出，拾階而上，駐足向南，便可見臺城全貌。此處雖然早已荒廢，卻仍可見房舍連綿、屋脊高聳，外圍有一隊隊頂盔摜甲的兵卒戒嚴封鎖、嚴禁出入，繞過朝堂、至尚書省官廨后門，可以看見兩側(cè)官廨圍攏而成的寬大院落當中人頭攢動，鼓噪喧囂。兩側(cè)官廨設置的考場之內(nèi)，不時有考生探頭探腦。蕭瑀、高侃快步而至，隨行的親兵已經(jīng)沖上前去，大聲呵斥，將混亂的人群驅(qū)散、制止騷亂。蕭瑀安步當車、面容平靜，似乎與己無關、冷眼漠視。高侃則手摁腰間橫刀，高聲問道：“考場重地，恣意聚集、鼓噪生事，都不想考試了嗎？”有考生大聲道：“試題偏頗、考試不公，吾等寧愿不考，亦要撥亂反正、寧折不彎！”兵卒便要上前將其拿下，高侃擺擺手予以制止，幾步上前與那考生對立，見其左右尚有數(shù)人并肩，皆一臉正氣、義憤填膺模樣……真是膽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