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0章土雞瓦狗數(shù)十艘戰(zhàn)船逆行于江上，江風鼓蕩風帆，旌旗獵獵作響，前邊數(shù)艘先鋒船齊頭并進，其后魚貫而行、浩浩蕩蕩，因著上游燕子磯已經(jīng)被江南私軍截斷航道，故而一路行來倒也不見有商船、民船通行，速度愈發(fā)迅疾。`ji`nj′ia￠n-g\劉仁軌尋了各馬扎坐在甲板上，一身甲胄卻也不太舒服，看著被親兵帶上來落湯雞一般的蕭珣，拱拱手，笑道：“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南海公當面，失敬失敬。今日風和日麗，正適合駕船出游，只不過您老橫亙江面，咱們還以為是泛舟垂釣，卻原來是暢游長江……好雅興?！弊笥冶涠夹ζ饋怼Ｆǖ臅秤伍L江……蕭珣又冷又氣，渾身哆嗦，怒道：“江水之上，何顧恣意橫行，沖撞別人舟船置人于死地，簡直無法無天！”想他南海公蕭珣作為蘭陵蕭氏年紀最長的族老，更是南梁皇室一脈，地位崇高、血脈尊崇，平素都被江南氏族好似“活神仙”一般供起來，何曾遭受此等屈辱？劉仁軌安坐不動，拍了拍腿，哂然一笑，環(huán)視左右，道：“吾等不過是軍中匹夫，不曉得那么多的禮儀，沖撞了南海公很是抱歉……不過這也就是在長江之上，大唐領(lǐng)土，你老人家不妨問問這些兵卒，咱們平素在外洋番邦都是怎么干的？”旁邊親兵便笑道：“好教南海公知曉，無論新羅、倭國、亦或安南、柔佛等番邦夷域，咱們從來都是橫行無忌的，誰擋著路，就撞誰?！薄霸蹅兯畮煑l例上面有一條，‘戰(zhàn)艦所至，即為吾土’，尤其是船行水上之時，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從來只管撞、不管修，只管殺、不管埋。”“今日將軍下令救援南海公，影響了行軍速度，必為軍中司馬所彈劾，搞不好不僅要遭受大都督訓斥，年底的獎金都可能沒了，您老非但不知感恩，反倒在這里聒噪，簡直不知所謂?！′z′小?說·網(wǎng)免+費-閱,讀-”蕭珣被左右親兵你一言、我一語弄的腦仁疼，氣得胡子直翹：合著你們撞沉了我的船，差點讓我葬身魚腹，我還得感激你們？！他出身高貴，這些年更是養(yǎng)尊處優(yōu)，不諳世事，對于此等飛揚跋扈橫行無忌的做法有些接受不能，畢竟他們蕭家雖然每天都在做著同樣的事，可畢竟無需經(jīng)過他的手，有罪的是下邊的人，他這個族老清清白白、品格高尚……蕭珣壓住火氣，知道與一群丘八論不出道理，遂盯著劉仁軌，問道：“劉將軍此番盡起大軍，不知趕赴何處，意欲何為？”劉仁軌捋著胡子，目光湛然：“南海公何必明知故問？”蕭珣心里一沉，見對方好不掩飾，可知其心意已決，看了看勢力如奔馬狂飆突進的戰(zhàn)船，以及各條船的船舷上剽悍雄壯的水師兵卒，忙道：“眼下燕子磯匯集了江南各家的私兵，如若發(fā)生沖突，后果將會導致江南局勢徹底糜爛，劉將軍擔負得起這個責任嗎？”他就不信單憑區(qū)區(qū)一個劉仁軌，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坐視江南糜爛。劉仁軌神態(tài)隨和，完全不受蕭珣之恐嚇，微笑著道：“末將的確負擔不起……”就在蕭珣尚未松一口氣的時候，聽得劉仁軌又續(xù)道：“……因為根本不用末將去負擔這個責任。”蕭珣愕然：“那是誰負責？房俊嗎？還是房玄齡？”他已經(jīng)意識到了，房俊遠在關(guān)中，就算給水師下令，往來消息不可能這么快，很顯然是身在華亭鎮(zhèn)的房玄齡坐鎮(zhèn)指揮，這才使得水師半點延誤都沒有，聽聞江南各家在燕子磯集結(jié)私兵，即刻出動艦船前往阻攔。+看`書,屋′·已_發(fā)¨布最,新\章?節(jié)+都說房玄齡君子以方、好謀無斷，實在是以訛傳訛，謠言害人不淺……劉仁軌悠然道：“自然是你們江南士族來承擔這個責任?！闭f著，他用力踩了踩腳下的甲板，發(fā)出“咚咚”聲響，面上神情也肅穆起來，沉聲道：“這里，是大唐的疆域！無論塞外的草原，亦或江南的江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們江南士族生于斯、長于斯，卻將斯地視作禁臠，盤踞其上彼此勾連，將黎民百姓視作豚犬牛羊任憑你們奴役壓榨，如今更為了一己之私心不惜拖著整個江南走上謀逆之路，如果江南士族因此血嗣盡斷，江南百姓因此死傷離散，自然是整個江南士族的責任，更是蘭陵蕭氏的責任。”這番話語好似重錘一般狠狠捶在蕭珣心頭，他呼吸急促，滿頭大汗，蒼老如溝壑縱橫的面容慘白惶恐，疾聲道：“水師打算向那些江南子民發(fā)動進攻嗎？”劉仁軌吐字如刀、語聲鏗鏘：“從他們拿起兵刃踏上船只欲前往關(guān)中的那一刻起，他們便不是大唐的百姓了，而是謀逆的反賊！水師是大唐的軍隊，不僅僅需要開疆拓土、擊殺胡酋，更要保土安民、拱衛(wèi)社稷！誰謀逆，就殺誰，不管你是蘭陵蕭氏，還是陳郡袁氏，亦或是黎民黔首?！弊笥矣H兵齊聲大喝：“殺無赦！”這一聲大喝好似九天旱雷一般，在蕭珣耳畔陡然炸響，驚得他一個哆嗦，面色慘白，身體搖搖欲墜?！皩④?，先鋒打出旗語，已經(jīng)抵達燕子磯，發(fā)現(xiàn)敵蹤！”親兵遙遙望見前方艦船打出的旗語，大聲稟報。劉仁軌大馬金刀、安坐不動，沉著下令：“摧毀所有水面船只，一個時辰之內(nèi)不準有一艘敵船漂浮于水面之上，但凡有抵抗者，無論是誰，格殺勿論！”“喏！”親兵得令，擂響戰(zhàn)鼓，隆隆鼓聲在江面激蕩悠揚，然后用旗語將主將的命令向各部傳達。原本行止有序的水師船隊驟然一變，先鋒搶先而出，距離敵船數(shù)十丈的時候便扯去火炮上的油布，放入藥包、彈丸，點燃火捻子，“通通通”連珠炮響，江面上一時間硝煙彌漫。江南各家征集來的船只因為先前得了蕭珣的命令，無論是否裝載兵員、輜重都靠岸停泊，首尾相連一望無盡，此刻驟然遭遇炮擊，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只能任由無數(shù)彈丸劃過天空呈拋物線砸在船身上。“轟轟轟”轟擊這樣簡易的船只，實心彈顯然更為好用，沉重的彈丸在火藥加力之下瞬間劃破天空，攜帶著強大的動能狠狠砸在木質(zhì)船身上，木屑飛濺、血肉橫飛。十余艘先鋒戰(zhàn)船沿著江心一路溯流而上，炮口對著兩側(cè)岸邊停泊的敵船，幾乎不用瞄準，兵卒只需不斷的裝填藥包、塞入彈丸、點燃引線、清理炮膛、再裝填藥包……如此循環(huán)往復，直至將一個基數(shù)的炮彈打完，炮管已經(jīng)到了臨界點，必須等待溫度下降不然就會報廢。而緊隨其后的戰(zhàn)船則開足馬力，以撞角沖著這些被火炮轟擊的殘破不堪的敵船撞去，“轟轟轟”堅固的撞角輕易將這些木質(zhì)船體撞碎，船上的貨殖糧秣隨船下沉，掀起一個個漩渦，不少登船的私軍亦紛紛落水，掙扎撲騰，哭爹喊娘。再隨后，體型較大的主力艦船徐徐而至，船首、船舷處綁著石條、鐵塊的排桿紛紛用絞索吊起，待到接近一些殘存為沉沒的敵船，排桿紛紛落下，“啪啪啪”將敵船拍碎，全副武裝的兵卒則立于船舷，手中火槍、強弓、勁弩對準敵船上的兵卒，但凡沒有放下武器投降的，當即射殺。一時間，寬闊的江面上炮聲隆隆、槍聲陣陣，濃烈的硝煙幾乎覆蓋整個江面，距離稍遠便不能視物，縱橫大洋所向無敵的水師船隊并未遇到像樣的抵抗，完全就是降維打擊，江南私軍的船只損毀無數(shù)，糧秣輜重沉入江底，兵卒在水中浮沉掙扎，哭嚎震天。蕭珣趴在旗艦船舷處，兩手狠狠抓著船舷，手背青筋凸起、指甲泛白，似要將船舷捏碎，看著江面上的慘狀，兩眼圓瞪，目眥欲裂，心臟似乎都要隨著那些船只沉入江底。哪里用得著一個時辰？幾輪炮擊，然后駕船沖撞，半個多時辰的功夫，原本猬集于江水兩岸的江南船只便幾乎悉數(shù)沉沒，物資損毀無數(shù)，兵員死傷枕籍，賴以進入關(guān)中爭奪皇位的數(shù)萬私軍，在水師精銳面前幾如土雞瓦狗一般。水師兵卒估計連個受傷的都沒有……素問皇家水師水戰(zhàn)無敵，天下莫有與之一戰(zhàn)者，但也只是耳聞，如今親眼所見，如此強橫之戰(zhàn)力豈是江南氏族倉促組建的私軍可以抗衡？一股深深的絕望，籠罩著蕭珣。前方先鋒船隊沖過江南船只停泊之地，前方霍然一空，便轉(zhuǎn)舵掉頭回來，沿著兩岸收拾殘局，同時打出旗語，向旗艦報告戰(zhàn)況詳情。旗艦收到消息，親兵稟報劉仁軌：“將軍，江上敵船基本肅清，先鋒船隊正在剿滅殘余，接下來如何行動，請示下！”劉仁軌這才起身，來到船舷旁與蕭珣并肩而立，沉聲下令：“命令炮艦向前，于燕子磯外江面上一字列隊，炮口對準燕子磯渡口，由近及遠，覆蓋打擊?！薄斑?！”聞聽此言的蕭珣身體晃了晃，差點一頭栽下船舷，目光絕望驚恐的看向劉仁軌，顫聲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皆我神州苗裔、華夏兒郎，既已無還手之力，何必這般殘忍屠戮？老夫這就讓人遣散這些私兵，自今而后，再不敢有覬覦之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