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慌和委屈,像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的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隨時可能決堤。
她不敢大聲哭出來,不敢在這樣的場合失態(tài),只能將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化作一聲細若蚊蚋、帶著無盡委屈和試探的呼喚。
“阿禮哥哥……”
她的聲音,輕得仿佛一片羽毛,飄在空氣中,帶著微微的顫抖和濃重的鼻音。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用那雙含著淚的眼眸,怯生生地望著傅京禮的側臉,仿佛在等待著一場審判。
“你在因為我的身份……生氣嗎?”
這句話精準地扎在了傅京禮思緒的某處。
他緩緩收回了望向遠方的目光,轉過頭,終于將視線落在了許寧的臉上。
此刻的她,妝容有些許的狼狽,眼眶通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傅京禮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從最初的深邃晦暗,變得有些復雜難辨。
他看著許寧,看著她臉上那真實的恐慌和不安,看著她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委屈。
他并非真的在意她的身份,至少,在他說出“不在意過去的事情”時,他是真心這樣想的。
他維護她,有他對許寧的幾分憐惜,也有他對許家、對過往一些事情的考量。
但此刻,許寧的這句質問,卻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份關系。
他想起許寧的小心翼翼,想起她的討好和卑微,也想起她方才當眾為他“辯護”時的孤注一擲。她的恐慌,并非空穴來風。她的身份,確實是她無法擺脫的枷鎖,也是橫亙在他們之間,一道無法忽視的溝壑。
他可以不在乎,但這個世界,傅家的長輩,他所在圈子的眼光,會不在乎嗎?
他維護她,是否真的能護她周全?
還是,只是給了她一個虛幻的泡影,讓她在短暫的光明后,墜入更深的黑暗?
傅京禮的沉默,像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許寧的心上。
她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只剩下蒼白和無助。
她緊緊咬著下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但肩膀卻在微微顫抖。
那雙望著他的眼睛,充滿了哀求和恐懼,像一只被遺棄的小獸。
時間仿佛凝固了。
周圍的人群依舊在流動,歡聲笑語依舊在繼續(xù),但在這小小的角落,卻仿佛隔絕了整個世界。
傅京禮的目光,在許寧的臉上停留了許久,最終,他緩緩地,輕輕地嘆了口氣。
那聲嘆息,很輕,卻充滿了無奈和復雜。
他沒有回答許寧的問題,只是伸出手,動作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一種略顯沙啞的聲音說道:“別多想。”
許寧怎么能不多想?
她的心,早已被猜忌與不安的藤蔓纏繞得密不透風。
傅京禮方才那片刻的怔忡,那目光不由自主追隨著許愿離去的背影,像一根細密的針,精準地扎在了她最敏感的神經(jīng)上。
這比任何一句斥責、任何一個冷漠的眼神都更讓她恐慌。因為,這意味著,傅京禮的心,開始關注許愿了。這個認知,像冰冷的毒蛇,緩緩爬上她的脊背,讓她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她太害怕了,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的浮木,會因為許愿的出現(xiàn)而瞬間崩塌。
她之所以在許愿面前趾高氣昂,甚至不惜當眾大聲嘲諷“許愿愛慕傅京禮,日記本里寫的都是傅京禮”,看似是在向許愿炫耀自己的“勝利”,是在自豪、在驕傲,實則,這恰恰是她內心極度自卑與恐慌的外在表現(xiàn)。
她需要用這種近乎歇斯底里的張揚,來掩飾自己內心的虛弱,來給自己壯膽。
她要向許愿宣告,也是向自己宣告:“你看,你愛的男人,現(xiàn)在是我的!”
這種行為,本質上是一種防御機制,一種弱者在強者面前,試圖通過外在的喧囂來彌補內在的不足。如果不是自卑到了極點,如果不是內心充滿了對失去的恐懼,她又何至于要將一場私密的情感較量,搬到大庭廣眾之下,用如此激烈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
她要的,不過是那一瞬間的、虛幻的優(yōu)越感,好讓她能在與許愿的對峙中,不那么狼狽。
然而,這份囂張與跋扈,只敢在許愿面前展露。
在許愿面前,她是刺猬,是帶刺的玫瑰,用尖銳的言語武裝自己,試圖刺痛對方,也保護自己。
可一旦回到傅京禮身邊,她便瞬間卸下了所有的偽裝,變回了那個溫順、委屈,甚至有些楚楚可憐的許寧。
她知道,在傅京禮面前,強硬和吵鬧是行不通的,只會讓他厭煩。她需要的是他的憐惜,他的維護,所以他必須展現(xiàn)出自己最柔弱、最需要保護的一面。
譬如現(xiàn)在,她眼眶微紅,神情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像一只受驚的小鹿,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傅京禮的情緒。
傅京禮顯然也意識到了周遭投來的異樣目光,以及這場風波可能帶來的更多關注。
他眉頭微蹙,用一種略帶疏離和公事公辦的語氣對許寧說道:“這是在拍賣會,拍賣會還沒有結束,有什么事,后面再說?!?/p>
這不僅僅是對當前場合的提醒,更是一種明確的拒絕溝通的信號。
他不打算在這里,就這件事給她一個交代,也不打算安撫她此刻洶涌的不安。
許寧的心,隨著傅京禮這句話,沉到了谷底。
她怎么會不明白傅京禮的用意?
他不希望有人過多地關注他們,不希望他們的關系成為眾人茶余飯后的談資,更不希望,她的身份,在這樣的場合下,被更多的人知曉、議論。
小三的女兒,這個標簽,是她此生都無法洗刷的烙印,是她“拿不出手”的根源。
這個事實,像一個沉重的十字架,她背負了太久太久,早已習慣了自己的“見不得光”。
她知道,在傅京禮的世界里,她永遠是個異類,是個需要被小心遮掩的存在。
巨大的委屈和羞辱感,瞬間將她淹沒。
她抿了抿唇,蒼白的唇瓣因為用力而失去了最后一點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