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無意之間,已經(jīng)想象到了,如今好似乳虎一般的曹國公手中,已經(jīng)有了一個巨大無比,甚至可以威脅朝廷根基的,巨大利益集團(tuán)的雛形。
一旦成形,那將是怎樣一個龐然大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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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國勛貴已老,未來軍中領(lǐng)軍人物,正是現(xiàn)在皇帝和太子精心栽培,且推到前臺的曹國公。
皇帝已老,太子年輕氣盛。
將來種種新政,必然遇到莫大的阻力。屆時曹國公為王先驅(qū),推行新政,手中權(quán)柄勢必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是不只是武將,文官集團(tuán)也勢必聽命于他曹國公。
假以時日,誰能撼動他曹國公李景隆的地位?
而且,作為太子的岳父,吳沉還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
據(jù)太子妃回家省親時私下跟他訴說,太子的身子其實并不是特別的好。雖有名醫(yī)不斷的給太子爺調(diào)理身體,可太子爺又是晚上心悸盜汗,胸悶頭暈。
大儒多少都精通醫(yī)理,吳沉推斷這些兆頭,非長壽之道。
而且他相信,給太子調(diào)理身子的兩位名醫(yī)心中也是清楚的,只不過他們壓根就不敢說而已。
萬一...
吳沉心中猛的想到一個可能,未來皇帝駕崩之后太子登基為帝....
太子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定然是削藩。
削藩之時,誰人統(tǒng)兵...自然是曹國公。
所謂人生五十知天命,假若太子在四五十歲的年紀(jì)駕崩,那么輔佐新君的會是誰?
這還用說還用想嗎?
必然也是他曹國公!
驟然,想到此處的吳沉眼前一黑,腳下忍不住的一個踉蹌。
“學(xué)士怎么了?”
朱標(biāo)大驚,趕緊親手扶住。
“哦...臣大概是...中了暑氣!”
吳沉低聲說著,屋里的坐在椅子上。
他不敢想,但心中又忍不住的想。
他知道他所想的或許有些危言聳聽,或許有些不著邊際,或許是杞人憂天。
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起史書所記載魏明帝之事!
“是我想多了,是我想多了.....不可能不可能!”
心中連聲暗道幾句,不由得冷汗淋漓。
“幸好!幸好太子和曹國公差著輩分,不然他夫人肚子的孩子,和太子腹中的孩子,若是將來聯(lián)姻的話....”
但緊接著,他又是眼前一黑。
因為他陡然想起一件更致命的事,那就是曹國公夫人肚子中那個孩子的名字,正是他這個未來的國丈,未來皇后的父親親自所取的。
也就是說,曹國公李家跟他吳家....不知不覺之中已走到了一起。
而將來一旦正如他所想的那樣,他那貴為皇后的女兒,唯一能依靠的,正是權(quán)柄滔天的曹國公。
外有勛貴武將支持,內(nèi)有后宮依賴。
既有百戰(zhàn)軍功,又有敵國之家財!
治國之能臣,亦或是亂國之梟雄?
“學(xué)士?”
“岳父!”
看著吳沉臉色不對,朱標(biāo)連續(xù)呼喚兩聲。
咚!
卻是吳沉一個仰脖兒,直接摔倒。
“來人,傳太醫(yī)!”朱標(biāo)驚呼。
~~
“啥玩意?急怒攻心?”
乾清宮中,老朱放下手中的奏折,狐疑的看著報信兒的包敬。
“萬歲爺...”
包敬面對老朱哆哆嗦嗦的,低著頭,“是急火攻心!”
“他哪來的火?”
老朱扔了手中的紙筆,“跟太子說話說出火來了?然后噶兒就過去了?”
“沒過去!”
包敬又道,“太醫(yī)說了,吳學(xué)士急火攻心,得好生修養(yǎng)些時日!”
老朱眉毛動動,臉拉了下來,“就是說不能當(dāng)官辦事了?”
包敬低頭,“是,太醫(yī)是這么說的!”
“知道了!”
老朱忽然煩躁起來,起身暴躁的來回踱步,“遭瘟的書呆子不頂事兒,才使喚了幾天呀,就急火攻心了?戶部一大攤子的事,他這么一撒手,誰來管?”
說著,他忽然湊近了包敬,“當(dāng)時太子跟吳學(xué)士說什么了?”
“奴婢沒聽著....”
“嗯?”老朱眼睛一瞇。
咚!
包敬不由得跪在地上,顫抖著開口道,“奴婢先頭確實是沒聽著,后來進(jìn)去給太子爺送冰鎮(zhèn)桑葚,影影綽綽的聽著好像是吳學(xué)士提了曹國公的名兒...”
老朱繼續(xù)瞇著眼,“是吳學(xué)士說了二丫頭的壞話,太子惱了?”
“奴婢覺得不是!”
包敬又道,“奴婢進(jìn)去送桑葚的時候,太子跟吳學(xué)士都是笑模樣。好像是吳學(xué)士一個勁兒的在太子爺面前夸獎曹國公,但不知怎么地了,吳學(xué)士就眼前一黑,暈厥過去!”
“嘶...”
老朱有些惱怒,“啥也不因為就急火攻心,以至于手腳麻木半邊身子動不得?他娘的見鬼了?”
說著,他忽斜眼看著包敬,“你剛才說送什么?”
“冰鎮(zhèn)的桑葚,當(dāng)季的,太子爺白天太熱,總是想吃冰酪!奴婢怕太子爺熱著,又怕太子爺吃多了冰酪肚子不舒服!”
包敬低聲道,“所以就想了這么個折中的辦法,每日晌午送上一小盤!”
“凡是冰的,吃了肚子都不舒服!”
“夏天就是熱,冬天就是冷..”
“非要夏天吃冬天的玩意,那肚子能好才怪!”
老朱哼哼道,“你這狗奴婢,總是沒記性,太子今年身子弱,正是調(diào)理的時候,你給他送什么冰桑葚...”
包敬渾身顫抖,“皇上,不是冰桑葚,是桑葚放在冰塊上涼了一下...”
“還有冰塊?”
老朱大怒,“自己滾下去,去敬事房領(lǐng)二十板子!若是再讓咱知道你給太子吃不該吃的東西,哪怕你伺候太子二十年了,咱也要辦了你,滾下去!”
眼見包敬連滾帶爬的下去,老朱心中怒氣不減,“沒一個省心的東西!”
罵著,老朱回頭喊道,“那個那個那個...把二丫頭叫來,咱正好有事問他!娘的,他讓朝鮮一個月內(nèi),湊齊六千匹戰(zhàn)馬送過來...這命令送到朝鮮去,朝鮮國王都得嚇尿褲子?!?/p>
“就那破地方,爛白菜臭蘿卜都讓貢品的地方,哪有那么多戰(zhàn)馬?”
“回老爺子!”
太監(jiān)總管樸不成,笑呵呵慢悠悠的進(jìn)來,“您先消消氣,天熱了火氣大,奴婢給您盛一碗酸梅湯去!”
“不喝那勞什子,給咱一碗大碗茶,越苦越好!二丫頭呢!”
樸不成站在殿門口,“回您的話,曹國公出城去了!”
“嗯?”
老朱一愣,“又去看徐天德去了?”
“曹國公出城去迎燕王妃了!”
樸不成收起笑容,鄭重道,“再有一個月二十天,就是皇后的三年大祭!”
“按理說各藩王都該回京參拜,但太子爺說,今年邊關(guān)戰(zhàn)事多。朝廷要打仗,藩王們不能擅自離開封地?!?/p>
“但是家里邊不能人丁太少,就讓各王妃還有皇孫回京!”
“一來是大祭,二來是您也看看孫子們!”
忽然間,老朱暴躁的臉上,陡然多了幾分笑模樣。
“呵呵,這千里迢迢的折騰什么呀?大人回不來,讓孩子來什么,折騰這一回,再把咱的孫兒們都折騰病了!”
“這回..回來能多呆些日子吧!八月是皇后的忌辰,十月是咱的生日...不行咱讓她們,過了年再走?”
但隨即,他臉上的笑容突然又傷感起來。
抬頭看向坤寧宮的方向,“哎,不知不覺....皇后都走了三年了!”
~~
夕陽逐漸的西垂,云下只剩漫天霞飛。
京城十里外的官道驛站邊,旌旗招展。
左手大旗,世襲罔替曹國公李。
右邊一片官牌,太子少保,左柱國,龍虎上將軍,同知軍國事.....
旗牌之下,數(shù)十名曹國公家將滿身戎裝,身子沉穩(wěn)。
外圍有數(shù)百騎兵,氣勢森嚴(yán)。
一眾重兵簇?fù)碇?,驛站接官亭中,一身蟒袍的李景隆,微微搖著手中的折扇,手絹輕輕擦拭額頭的汗水。
“本以為下午天該涼快了,可你看,這一天風(fēng)都沒有!”
他口中抱怨著,邊上穿著斗牛服,正襟危坐一絲不茍的徐允恭,干巴巴的開口道,“俗話說,心靜自然涼!”
“你可拉倒吧,我都看著你出汗了!”
李景隆笑道,“兄弟,別這么板著了,這會兒就咱們哥倆!”說著,笑笑,“晚上,帶你異國館去?”
“別!”徐允恭大驚,挪動下屁股,“那天回家差點(diǎn)沒讓我爹踢死...”
說著,他忽的一指前方,“是不是來了!”
視線的盡頭,一隊騎兵緩緩的簇?fù)碇惠v四平八穩(wěn)的馬車,正從寬闊筆直的官道上不緊不慢而來。
李景隆整理下衣冠,帶著徐允恭大步出了驛站,沒有上馬,而是徑直小跑。
“微臣李景隆,徐允恭,恭敬王妃娘娘,皇孫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