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溪還沉浸在見到沈靜姝的驚愕中,甫一聽到糖糖這樣說,有些怔神。
來的明明是沈靜姝,糖糖為何說是沈知意?
沈知意明明早就在這里了啊。
糖糖沖云棠溪搖搖小手,讓她再靠近些,貼上她的耳朵,奶萌萌的聲音小小的,“娘親,壞姨姨說要成婚順順利利,但跟舅舅定親的人是沈知意啊,壞姨姨又不是沈知意,所以窩把沈知意變來了,這樣就能順順利利啦?!?/p>
沈知意后背微微僵直,瞳孔瞬間放大,側(cè)頭看糖糖黑黝黝的眸子,“乖寶,你說什么?現(xiàn)在穿著紅嫁衣的,不是沈知意?”
小糖糖小雞啄米似地點點頭,小腦袋一晃,兩個發(fā)包上的粉色小蝴蝶也跟著晃,“那個生病的才是沈知意姨姨哦,紅衣服那個不是,只有沈知意姨姨和舅舅成婚,才叫順順利利?!?/p>
“窩就這樣……這樣……咻地一下,把沈知意姨姨變過來啦?!毙F子左手繞了個小圈,右手又繞了個小圈。
云棠溪胸口像被棉絮堵住,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如果那個半靠在娘懷里的是沈知意,那穿著嫁衣的是誰?
沈靜姝嗎?
可二十年前被拐賣的,分明是沈靜姝!而且那個月牙形的燙傷,只有沈靜姝身上才有。
但除了沈靜姝,還有誰能跟沈知意長得這般像?
云棠溪腦袋一團亂麻。
糖糖登登登跑進了喜堂,在雙目緊閉,睫毛發(fā)顫的女子身旁站定,“沈知意姨姨,你來了就可以和舅舅成婚啦,一定會順順利利噠?!?/p>
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云夫人抽噎著抬起頭,以為糖糖認錯了人,“糖糖,雖然她跟知意長得一樣,但這不是你知意姨姨,是靜姝?!?/p>
小團子看看沈知意,又看看沈靜姝,小手手向凄凄慘慘的沈靜姝一指,“可是外祖母,這個姨姨才是沈知意呀?”
喜堂里的人聽見糖糖稚嫩軟糯的童音,都微微一怔。
云錦城走過來,垂眸看那小小的一團,“糖糖,那這個穿嫁衣的姐姐是誰?”
糖糖歪著小腦袋,“沈靜姝呀!”
一道驚雷在云錦城耳邊炸響,急促而猛烈,頭腦忽而變得清明起來。
沈知意的變化,糖糖阻止沈知意同他成婚,然后出現(xiàn)了一個和沈知意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
零碎的片段串聯(lián)成了清晰的脈絡(luò),云錦城一股寒意從腳底躥遍全身,心跳得厲害,和他成婚的這個,不是沈知意!是沈靜姝!
“糖糖,你弄錯了,我才是你沈姨姨,她是我妹妹,靜姝?!鄙蛑鈹咳パ鄣椎捏@慌和恨意,睫毛上還掛了幾顆顫顫欲掉的淚珠,看起來極其無辜。
“是啊,糖糖,她們兩個長得太像了,你難免弄錯,知意一直住在沈府,怎么可能變成這般慘的模樣?”云夫人沒將糖糖的話當回事,那塊月牙形疤痕,讓她先入為主,認定了這姑娘就是沈靜姝。
“怎么燒得更燙了?快,春茗,快去請大夫!”云夫人感覺到手心傳來的溫度越來越高,嘴唇輕顫,將沈靜姝抱得更緊了,“天殺的人販子,這孩子太可憐了……”
糖糖見云夫人不相信自己說的話,拽拽云錦城的小拇指,“舅舅,糖糖沒有認錯。”
云棠溪拉過云錦城,“哥,糖糖說這姑娘的突然出現(xiàn),是因為知意許了愿,和你定親的不是她,所以糖糖才把這姑娘變了出來,我懷疑,糖糖說的是真的?!?/p>
云棠溪相信自家女兒,沈靜姝消失了二十年,沈家動用了所有力量,云家也幫忙找過,都未曾找到,怎么突然間就出現(xiàn)了,還是在云府門口,哪有這般巧的事?
沈靜姝昏迷不醒,根本沒辦法行動,定是糖糖變出來的。
如果這姑娘才是真正的沈知意,那沈靜姝是什么時候進入云家的?
云棠溪看向穿著嫁衣哭得梨花帶雨的“沈知意”,好似被一條毒蛇爬上了脊背,不寒而栗。
云錦城冷凝著臉,云棠溪思考的問題他也在腦海里過了一遍,越想越心驚,“妹妹,到底誰才是沈知意,恐怕等這姑娘醒了,她親口說出來,才知道?!?/p>
沈知意表面上拉著“沈靜姝”的手,淚珠兒一顆接一顆地落,實際上伸長耳朵把云棠溪和云錦城的話都聽了進去,掩面勾了勾唇。
就算醒了也沒關(guān)系,這賤人早就說不出來話了!
春茗領(lǐng)著大夫走了進來,大夫手指扣在“沈靜姝”手腕上,把了脈,又掀開她的眼皮看了看,連連搖頭,“這姑娘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傷口感染,才高燒不退,再這么燒下去,就危險了,老夫開幾副藥,先吃著,等燒退了再請一次脈?!?/p>
云錦城問,“大夫,這位姑娘何時才能醒?”
大夫起身,捋捋袖子,“多則五日,少也得兩日?!?/p>
云錦城薄唇緊抿,這么說,“沈靜姝”現(xiàn)在還醒不來,弄不清楚真相,只能繼續(xù)拜堂,事情有些棘手。
小團子仰頭看云錦城,“舅舅,你想讓這個姨姨好起來嗎?”
云錦城放柔了嗓音,“當然想啊?!?/p>
糖糖眼兒彎彎,露出一排潔白的小乳牙,“我可以讓姨姨醒?!?/p>
云錦城當即明白了,糖糖說的是許愿,眸光一亮,俯身將糖糖抱起來,“糖糖,舅舅想讓這位高燒昏迷的姑娘現(xiàn)在醒過來。”
小糖糖粉白粉白的小手在空中輕拍兩下,“舅舅,好啦?!?/p>
眾人的目光都聚在“沈靜姝”身上,只見她眼皮猛烈地顫動,因為高燒而不安的嚶嚀也停了下來,而后慢慢睜開眼。
“醒了!真的醒了!”云夫人用袖子擦了下眼淚,伸手在“沈靜姝”額頭上一探,溫溫的,竟一點都不燙了,“太好了,燒也退了!”
正在開方子的大夫手一頓,他好像被搶飯碗了……
“沈靜姝”愣怔之中,外界的聲音逐漸清晰。
“靜姝,你感覺怎么樣?”熟悉的呼喚聲入耳,“沈靜姝”這才看清眼前的那張臉。
是云夫人!
不,她不是沈靜姝!
“沈靜姝”想動,可身子還有些虛弱,手抬了兩次都掉了回去,只能發(fā)出嗯嗯啊啊的聲音。
云夫人猶如晴天霹靂,剛收回去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靜姝,你怎地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