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深邃的目光,緩緩地從一眾沉默不語的內(nèi)閣大臣們身上一一掃過。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飽含深意的笑容,卻并未選擇在此時傾訴心中的萬千思緒。
此刻思想變革的繁花盛綻尚缺那一縷春風(fēng)。
時機未到,強行催化只會讓希望的種子夭折于凍土。
“諸位愛卿,都先退下吧,今日不過是隨心隨性地暢聊幾句,不必為此勞神憂心,亦不必將朕今日之言擱在心頭?!?/p>
李承乾的嗓音平和舒緩,輕柔地淌過眾人耳畔。
房玄齡率先從沉思中驚醒,他身姿挺拔地起身,雙手恭敬地抱拳拱手,言辭懇切地說道:“陛下,那臣等便先行告退了?!?/p>
李承乾微微頷首。
“回去好生休憩,養(yǎng)精蓄銳。”
“謝陛下關(guān)心?!?/p>
內(nèi)閣大臣們齊聲回應(yīng),而后秩序井然地依次行禮,緩緩?fù)顺龃蟮睢?/p>
“齊太師留一下。”
李承乾的這一聲傳喚,令已經(jīng)跨過兩儀殿大門門檻的房玄齡下意識地回首,瞥了一眼被單獨留下的齊先生。
待眾人的腳步聲漸漸消散。
兩儀殿內(nèi)唯余齊先生與張顯懷兩人。
李承乾微微嘆了口氣
“齊太師,果如你先前所言,這思想變革的春風(fēng),尚未至勁吹之時?!?/p>
齊先生鄭重點頭:“陛下,莫要心焦,待那全國掃盲的宏偉藍圖圓滿繪就,彼時才是陛下龍躍九霄,大展宏圖的璀璨佳期。”
“嗯。”李承乾輕聲應(yīng)和。
“陛下,您此前吩咐微臣調(diào)查佛門諸事,如今已經(jīng)真相大白?!?/p>
張顯懷微微頓了頓,神色間難掩憤慨。
“誠如陛下英明所料,如今的佛門,已然墮落為藏污納垢的淵藪。”
“單是那妖僧辯機棲身的會昌寺,其間種種惡行劣跡,便已令人瞠目結(jié)舌,深感觸目驚心?!?/p>
“呈上來?!?/p>
李承乾的語氣中更是帶著些許怒意。
“是,陛下!”
張顯懷疾步上前,雙手將那佛門的情報畢恭畢敬地遞至李承乾手中。
李承乾接過情報,那目光緊緊鎖住情報上的一行行蠅頭小字,面色愈發(fā)陰沉。
許久之后,才將情報轉(zhuǎn)手遞給齊先生。
待齊先生閱畢,李承乾緩緩啟唇:“齊太師,依你之見,當(dāng)下可是朕滌清佛門的天賜良機?”
齊先生微微搖頭,眉頭緊鎖,神色間滿是躊躇:“陛下,如今大唐恰似浴火重生的鳳凰,雖有新生之象,卻仍百廢待興。”
“錦衣衛(wèi)精銳皆被派往四方,肩負維穩(wěn)治安,查探輿情等重任,人手匱乏,捉襟見肘,實非開展此等大規(guī)模行動的絕佳時機?!?/p>
李承乾嘴角浮起冷笑。
“朕已將官員們逾矩兼并的田地一一收繳,未曾料想這寺廟竟也在暗中大肆鯨吞土地,其貪婪之心昭然若揭?!?/p>
“加之這些僧人竟還坐擁免稅特權(quán),此般情形,長此以往,國之根基必被動搖,社稷亦將岌岌可危?!?/p>
“老齊啊,你應(yīng)當(dāng)明白,古往今來,每一個曾經(jīng)輝煌強盛的王朝走向覆滅的深淵,皆因土地兼并這一禍根作祟?!?/p>
齊先生微微頷首,陷入了緬懷,沉聲道:“陛下,臣記得您曾提及,土地兼并的禍害。”
“是啊,土地乃百姓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大唐盛世的基石,誰敢肆意觸碰這條紅線,朕定當(dāng)以雷霆手段予以嚴懲,絕不姑息。”
李承乾的眼神中透著狠戾。
“顯懷?!崩畛星岣吡寺曊{(diào)。
“在!”
張顯懷如受軍令,瞬間挺直了脊梁,回應(yīng)道。
“三個月之內(nèi),將朕的旨意傳達至大唐各地的錦衣衛(wèi),今年立秋之日,準時亮劍,展開行動?!?/p>
“行動代號,滅佛。”
李承乾的聲音冰冷刺骨。
“是!”張顯懷毫不猶豫地領(lǐng)命。
“這些僧人,若能心懷敬畏,虔誠禮佛,嚴守清規(guī)戒律,在那青燈古佛相伴下一心修禪悟道,朕亦不會無端尋釁滋事,驚擾佛門清凈?!?/p>
“但他們惡行昭彰,實在是罪無可恕。”
“那些僧人不必誅殺,全部充作勞工,讓他們親身去體悟百姓生活的艱辛,知曉民生之多艱。”
“若是手上有人命的,也同樣充做勞工,每天半碗飯,讓他們一天休息一個時辰,干到死為止,不干的人,把他們的肉一塊塊割下來肥天氣?!?/p>
“也算是為我大唐添磚加瓦了?!?/p>
李承乾的話語中滿是對佛門墮落的憎恨。
“是!陛下!”張顯懷再次高聲應(yīng)答。
“退下吧?!?/p>
李承乾輕輕擺了擺手。
張顯懷卻像是被釘在原地,半晌未曾挪動分毫,欲言又止,眼神中滿是糾結(jié)。
齊先生見此情形,不禁啞然失笑:“顯懷真的是長大了啊,那陛下,臣就先告退了?!?/p>
李承乾也露出笑意,那笑容中帶著幾分溫和。
“顯懷啊,你無需對齊太師隱瞞,有話直說便是?!?/p>
齊先生依舊笑著,擺了擺手,轉(zhuǎn)身緩緩走出了兩儀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