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蘅沒有去深想答案，但她已經(jīng)清楚，薛寒超乎她意料的聰明。
或許，他早晚會發(fā)現(xiàn)她是誰，因為她注定不能避開他。把他怎么辦這個問題，就留到那時再頭疼吧。
接到秋蘅下一步指示的陶大，安排陳三把記錄袁成海霸占良田土地等罪惡的賬冊送到了嚴(yán)御史手里。
嚴(yán)御史是在下衙回家的路上得到賬冊的。
當(dāng)時裹著石子的賬冊飛來，正好砸在嚴(yán)御史邁出的一只腳上。嚴(yán)御史受驚之下跌坐在地，摔得眼前發(fā)黑。
當(dāng)他從屁股底下摸出賬冊一看，當(dāng)即眼不花屁股也不疼了，抓著賬冊爬起來就跑。
當(dāng)晚陶大三人聚在一起，陳三說起嚴(yán)御史那時的反應(yīng)，忍不住笑：“你們沒看到，那位嚴(yán)御史跑得有多快——”
陶大給了他一巴掌：“還好意思笑！要是把那位御史嚇出個好歹來，正事就耽誤了！”
陳三摸摸腦袋，自從袁成海死了就總是樂呵呵的：“陶大哥放心，我有分寸的。那位御史看到賬本跑那么快，應(yīng)該會重視吧？”
陶大重重點頭：“肯定會的。鵲兄弟既然讓我們把賬冊送到嚴(yán)御史手里，就說明這位嚴(yán)御史能指望得上。”
陳三有些感嘆：“當(dāng)初我說要用賬冊去告御狀，被鵲兄弟阻止。原來不是賬冊沒用，而是要等這時候才用?！?/p>
陳三雖性子急，卻不傻，自是明白袁成海死了，再查他罪行的阻力就小多了。
“鵲兄弟真是了不起，神不知鬼不覺取了袁賊性命，還要袁賊身敗名裂，遺臭萬年?！背聊蜒缘膭⒍y得表達(dá)想法。
陶大輕嘆：“是啊，鵲兄弟真了不起?！?/p>
也不知以后，有沒有見到鵲兄弟真容的那一日。
“陶大哥，劉二哥，等袁賊的事徹底了了，咱們干什么呢？”
陳三這話把陶大問住了。
是啊，他們能干什么呢？
家人不在了，回去家鄉(xiāng)能有的只有傷感。留在京城嗎？可留在京城又能做些什么？
就這樣擺茶攤，當(dāng)貨郎，安穩(wěn)度日似乎也很好?？山?jīng)歷了同心協(xié)力取袁賊性命這樣的大事，心底總有不甘。
或許，等有機會問問鵲兄弟。
陶大閃過這個念頭，道：“現(xiàn)在不考慮這個，等三娘帶四娘徹底脫離袁宅再說?！?/p>
袁成海之死還在調(diào)查中，聶三娘姐妹自是不能輕舉妄動，但陶大三人都知道不用等太久了。
“也是，等三娘與咱們團(tuán)聚了再說?！标惾氲阶呓执飼r聽來的閑話，嘿嘿笑了，“你們聽到大家怎么說袁賊嗎？都說他是遭天譴了，才能笑死?！?/p>
袁成海的死漸漸傳出去，但尋常百姓可不知道是死于中毒。再說，死于中毒哪如嘎嘎笑死符合奸賊遭天譴的結(jié)局啊。
壞人會遭報應(yīng)，這是人們喜聞樂道的。
陳三笑完，撇撇嘴：“老天才不管?！?/p>
老天若有眼，就不會任由袁賊作惡到現(xiàn)在。那些被袁賊害死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陶大拍拍陳三肩膀，沒說話。
察覺氣氛變得低沉，陳三又笑了：“我還聽到一個更好笑的，不少人都說昨晚鬧鬼了。”
“鬧鬼？”別看劉二平日話少，卻最愛聽志怪故事。
陶大也笑：“我也聽茶攤上的客人說了。估計是看花眼了，以訛傳訛?！?/p>
陳三不服：“一個人看花眼了，總不能那么多人都看花眼了吧？據(jù)說有好幾十人親眼瞧見了，就在昨夜的青蓮湖里出現(xiàn)了個女鬼……后來那女鬼還上岸了，長頭發(fā)拖到地面上……”
劉二聽入了神。
轉(zhuǎn)日秋蘅去了千松堂，發(fā)現(xiàn)大太太趙氏、二太太蘭氏還有秋萱姐妹都在。
老夫人喝著甜羹看遲來的秋蘅一眼，氣不打一處來。
兩個媳婦四個孫女都是來給她請安順勢留下的，只有六丫頭先前被免了請安，是她打發(fā)人叫來的，還來這么遲！
當(dāng)初免了這丫頭請安是怕沾上晦氣，可現(xiàn)在心里頭怎么這么不平衡呢？
要不——老夫人剛想了“要不”兩個字，猛打一個冷顫。
還是算了。
秋蘅默默和姐姐們坐到了一起。
老夫人繼續(xù)與兩個兒媳閑聊。
趙氏與蘭氏一頭霧水，不知道老太太唱得是哪一出。
老夫人雖說罵就罵，卻很少拉著兒媳說個不停，平日請安就是來晃一趟，今日是怎么了？
“咳。”老夫人覺得差不多了，人也齊了，清清嗓子，“中元節(jié)的事你們聽說了嗎？”
有老夫人與趙氏在的場合，蘭氏鮮少先開口，這次也是一樣。
趙氏捧場問：“您是指——”
老夫人一挑眉：“青蓮湖鬧鬼！”
這話一出，眾人神情各異，而秋蘅的表情最精彩：“祖母，真的嗎？”
這說的該不會是她吧？
“許多人親眼瞧見了，是個長發(fā)曳地的水鬼?！崩戏蛉藢η镛康谋憩F(xiàn)最滿意。
這樣轟動的傳聞，怎么其他人一個個跟呆子似的。
秋蘅不吭聲了。
確定了，是她。
她該不會給青蓮湖從此留下一個恐怖的傳說吧？
而一聽有許多人親眼瞧見，眾人紛紛追問細(xì)節(jié)。老夫人把聽來的情況說了，啜了一口茶，視線一一掃過孫女們：“先前祖母說七月里你們不要往外跑，沒說錯吧？”
“祖母說得是?！蔽迦水惪谕?。
老夫人徹底滿意了，放下茶杯：“都散了吧?！?/p>
尋常人熱議青蓮湖水鬼時，朝中被另一件事驚動了：嚴(yán)御史彈劾袁成海數(shù)宗罪行。
許多官員交換眼神，對袁成海的身后名感到不妙：好熟悉的感覺！
不久前韓悟就是這樣，國之重臣，天子信任，死后一查整個韓家都完了。
與大多暗搓搓等著看熱鬧的人不同，前去東南查“麻紙”一事的官員頓覺天塌了。
記有袁成海罪行的賬冊怎么偏偏在他死了后才出現(xiàn)呢，這不是坑人嘛！
其中一位黃姓官員不知是太經(jīng)不住事還是如何，當(dāng)夜竟然懸梁自盡了。
靖平帝本來還在考慮派誰去東南查案合適，這樣一來大為震怒，直接把先前去東南的官員下了大獄，嚴(yán)刑審問。
重重壓力之下，隨著第一個人開口，一個個都被撬開了嘴，痛哭流涕著認(rèn)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