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得差不多,陸卿忽然開口問祝余:“過幾天,帶你出去看看熱鬧如何?”
“鄢國公夫人的壽宴?”祝余猜到他指的是什么,但依舊十分驚訝,“難不成你有辦法混進(jìn)去?”
“知道為什么最了解你的人永遠(yuǎn)都是你的敵人嗎?”陸卿笑了笑,“因為你需要花很多心思去盯著對方,找他的軟肋和破綻。
鄢國公早些年的確沒少花心思去盯著我,不論是我在山青觀的時候,還是剛剛回到京城,開府封王那一會兒。
不過那時候我說是孑然一身也不為過,他盯了我一陣子之后,也沒有發(fā)現(xiàn)太多端倪,之后就只是留了眼線,更多的心思便挪到了別處去。
一個人越是簡簡單單,就越難被人瞧出什么破綻來,反倒是像鄢國公那種家大業(yè)大、枝繁葉茂的,人多勢眾是真的,漏洞破綻多得好像篩子一樣也是真的。
所以相比之下,鄢國公做得倒是虧本的買賣,我對他的了解可要比他對我的多上許多。
他有一個族親,在邊陲軍中借著鄢國公的名號混了一個虛職,沒有什么實務(wù),每個月從朝廷領(lǐng)一些餉銀,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當(dāng)初趙弼也嫌麻煩,吩咐下去,那個職位就只讓他那族親自己獲益,什么時候那個族親過世了,便停發(fā)餉銀,子孫不得接任。
而那個族親在幾年前便生了一場大病,一命嗚呼,早就已經(jīng)西去了。
他家中子孫不舍得早早便斷了這白得的餉銀,就悄悄把那人葬在自家后院里面,對外誰也不提,假裝人還好端端的活著,以繼續(xù)騙取錢財。
那人本就是虛職,并不需要應(yīng)卯,也沒有任何差事,所以這幾年下來,一直都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并且因為這件事不能讓外人知道,那家人也根本不敢聲張,更不敢到京城這邊來賀壽。
那咱們不妨替這一家子給族親中這位翹楚送點禮,討口酒喝?!?/p>
“確定沒有問題嗎?”祝余問。
“確定,咱們的人消息還是很靈通的,那家人在族親之中也不大受待見,與旁人都幾乎沒有往來,趙家也算是大族,分枝繁多,趙弼想要都認(rèn)得出來,那也是絕無可能的?!标懬潼c了點頭。
“好,那咱們就去見識見識,國公夫人的壽宴有多大排場?!弊S嘁宦犓@么說就踏實下來,轉(zhuǎn)而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我那天是不是要以女裝示人?否則男賓客應(yīng)該沒什么機(jī)會見識到鄢國公夫人的那件裙子吧?”
陸卿笑著搖搖頭:“夫人是忘了么,那鄢國公夫人可不是什么芳華未逝的女子,年歲不小,已經(jīng)過了七十,按照慣例,命婦年過七旬便不用拘泥這些,設(shè)宴的時候是可以與賓客共席的。
你想一想,若是那老夫人就只能呆在后院里面,不能到前面來,只有一眾女眷能夠看得見她身上的裙袍,那這戲前頭的大費周章,豈不是就都白白辜負(fù)了?”
“我倒把鄢國公夫人的年紀(jì)給忘了!”祝余一聽這話,便笑了出來,“那可太好了,原本我還發(fā)愁,如果讓我自己去跟女眷們同席,我估計會被悶死,也怕一不小心露出破綻來。
畢竟我父親從來沒有擺過宴席,我這方面的經(jīng)驗實在是湊不出來?!?/p>
“沒關(guān)系,我們兩個到時候都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無非是拿些錢去置辦禮物,就當(dāng)是吃酒付錢,然后等著看戲就好?!标懬浒参克?,然后道,“只希望對方一定要爭氣,不要被我們高估了,到時候空歡喜一場。”
當(dāng)天晚上的暖鍋吃得十分盡興,有了赴宴這件事在心里,祝余一晚上都處于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的情緒里面,第二天早早就起來,和陸卿貼了假皮出去逛,精挑細(xì)選了一番,選了一個兩巴掌大的玉雕,玉料普普通通,中規(guī)中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過勝在雕工精美,倒也算是加分不少。
然后兩個人又買了一個十分精美漂亮的錦盒將那玉雕裝在里面,就算是準(zhǔn)備妥了。
畢竟他們兩個冒名頂替跑過去,送禮送得太精美昂貴,會引人注意,不合適。
若是太過于小里小氣,他們冒充的又是趙弼七拐八拐的族親,本來就不是什么實實在在的親戚關(guān)系,送得太寒酸也有一點羞辱人的意思。
俗話說“三年不上門,當(dāng)親不是親”,更何況原來也是一表三千里,真叫人不給面子,門兒都不讓進(jìn),那不就白折騰了。
所以既要顯露出足夠的誠意,又不顯山不露水,能讓他們在邊邊角角有個位子就不錯了。
就這樣又過了十幾日,這期間何旻的傷已經(jīng)全好了,很積極地開始給云隱閣里的小伙計和小丫頭們教識字,十分認(rèn)真嚴(yán)格,但是又因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引經(jīng)據(jù)典,又總能用讓人很容易懂的說法講出來,讓人聽著十分有趣。
最初柳月瑤也沒有主動安排樂師舞娘那些人來跟這何先生學(xué),不過沒過幾天,那些人就自己跑去求著柳月瑤,表示自己也想學(xué)認(rèn)字了。
在這個過程中,何旻也漸漸從那些小伙計、樂師之類的口中聽說,那幘履坊之所以在京城之中首屈一指,名聲大噪,與那家店鋪和鄢國公府走動頻繁有很大關(guān)系,外頭都傳說鄢國公府是那幘履坊背后的秘密東家。
因為之前聽陸卿他們說過,幘履坊背后牽扯眾多,想要連根拔除就不能打草驚蛇,所以何旻聽說這些之后,倒也沒有表現(xiàn)得多么激動和憤怒,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終于到了鄢國公夫人壽辰當(dāng)日,祝余和陸卿起了個大早,換上了一身不算多么堂皇,但也絕對不寒酸的衣裳,臉上依舊貼了假皮,帶著已經(jīng)裝好的錦盒便出了門。
祝余今日的身份是陸卿的最年幼的弟弟,那家族親的信息之前也都有從陸卿那里了解得清清楚楚。
到了鄢國公府門口,祝余有些吃驚,盡管之前她也隨陸卿去曹大將軍府上賀壽過,當(dāng)時已經(jīng)覺得排場很不一般。
今日再看鄢國公府門前的光景,曹大將軍先前的熱鬧就有些不夠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