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不光把陸嶂給說愣了,就連一旁的祝余和燕舒也都沉默下來,有些詫異地將目光朝他們兩個投過去。
“兄長話可不能這么講?!标戓直粐樍艘惶行┎淮竺靼?,為什么先前在朔地和瀾地的時候,他們兩個明明也算是相處得還挺和諧,陸卿完全不像是因為自己的外祖而牽連著,對自己也同樣懷有排斥情緒的樣子。
怎么這一次見了面,講話聽起來就有那么一點怪怪的了?
難不成……與之前他們從瀾地返回來的不歡而散有關(guān)系?
還是說……陸卿雖然這么久沒有回來京城,但是有一些事還是已經(jīng)聽說了……?
思及此,陸嶂一陣心虛,短暫的糾結(jié)之后,想到之前陸卿在外面對自己表現(xiàn)出來的坦誠和磊落,再看看他現(xiàn)在身陷囹圄的狼狽模樣,最后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兄長這是對我有氣?”他輕嘆一聲,蹲下身去,壓低聲音對靠著柵欄坐在牢門邊的陸卿說,“是不是兄長得到了消息,說是我放走了當(dāng)日被陸炎抓住的所謂奸細(xì)?”
陸卿不答,就好像沒有聽見一樣,垂著眼皮,臉上的表情讓人猜不出他的情緒。
這種沒有反應(yīng)的反應(yīng)就更讓陸嶂心里發(fā)慌,趕忙又說:“這事與我無關(guān),我可以向天發(fā)誓。
那件事到現(xiàn)在我都還在后悔,當(dāng)時陸炎他不肯將人交給我?guī)ё?,我便?yīng)該放棄這個打算。
結(jié)果因為我非要將人帶回京城再詢問處置,兄長也允了,等到行至半途,我們一行人都著了道,昏睡了許久,等再醒過來的時候,旁的什么損失都沒了,唯獨死了那些之前被陸炎抓了的人。
我當(dāng)即叫人四處搜尋,都沒有找到行兇者的蹤跡。
這一路返回來路途遙遠(yuǎn),那么多具尸首實在無法一并都帶回來,不得已才把那些人就地掩埋安葬了。
這件事回來之后我就同外祖講,請他派人返回去查驗尸首,偏偏那會兒因為曹大將軍的事情,外祖也是分身乏術(shù),這事便暫且擱置下來。
但我并沒有打算就這么不了了之,本也想著等過些時候召集人手,去把人再挖出來……”
“再挖出來,人只怕是也都爛光了?!弊S嗦牭竭@里,忍不住開口提醒了陸嶂一句。
陸嶂的臉騰的一下就漲紅起來,在短暫的糾結(jié)之后,決定假裝沒有聽見祝余的這番話。
祝余對此倒是不怎么介意,畢竟這個結(jié)果老早就在陸卿和她的意料之內(nèi),如果說那些人非但沒死,還已經(jīng)被帶去審了個水落石出,那她才是真的要驚掉下巴。
陸卿沉默了一會兒,在陸嶂都有些等急了的時候,終于抬眼朝他看了看,微微一笑:“所以說,屹王殿下對鄢國公這個外祖還真的是信任有加。
我本來覺著屹王殿下其實是個聰明人,只是原本被裹挾著,很多事情哪怕心里明白,也會身不由己。
我也以為在經(jīng)歷了外面的那些事情之后,殿下心里應(yīng)該也會產(chǎn)生一些警醒。
現(xiàn)在看來,倒是我想多了。
既然如此,這枷禁所終究不是什么體面的地方,屹王殿下來看我,我已經(jīng)感念在心,就不請你們久留了,免得被人傳揚(yáng)出去,對殿下的顏面無益,也惹鄢國公不悅?!?/p>
“兄長被關(guān)在這里,心里頭不痛快,這我都明白,我也都能理解,但是回頭等父皇召見的時候,還請兄長一定不要這么講話,免得惹父皇寒心,對你實在是沒有什么好處。
就算你不替自己考慮,也要為嫂嫂考慮,你說是不是?”陸嶂被陸卿這一番話說得,也是渾身難受,但是又因為心虛理虧,不得不壓著子心里面的不痛快,好聲好氣地勸慰陸卿。
“殿下不必憂心,自己人就是自己人,外人就是外人。
我從打一開始就是被排除在外的,這一點圣上恐怕你殿下心里還要更清楚,對著這樣的事實,他想必也沒有什么好感到寒心的?!标懬涑吨旖?,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封王開府的時候,你們不是胥王就是屹王、澍王,而我是逍遙王。
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差事,哪怕是陸炎屢次因為坑殺俘虜沖動犯錯,也依舊手握兵權(quán)。
而我呢?我就只能是一個在京城里面一無是處的逍遙王。
就連賜婚都是一樣,你們的賜婚對象,要么是最強(qiáng)悍的藩國中最受寵愛的郡主,要么是書香門第的名門之后。
而我,乍看起來也是與藩王的聯(lián)姻,實際上卻是特意為我挑了一個最沒有依仗的?!?/p>
“兄長!”陸嶂有些震驚地瞪大眼睛看著陸卿,又急忙看了看一旁沉默的祝余,“無論如何,這種話不能在嫂嫂面前如此來講??!
再者說……差事那些,你若是在意,就去向父皇求來便是了!說不定父皇一直以為你是喜歡那種不被事務(wù)纏身的日子呢……”
“難不成差事這東西,我求,他就肯給?”陸卿問。
“有何不能?”陸嶂開口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似乎有點說得太滿了,趕緊補(bǔ)上一句,“兄長若是真有這份心,等到這一次的事情得到解決,剛好可以求父皇給你一個將功補(bǔ)過的機(jī)會。
到時候……我也幫你一起向父皇進(jìn)言,父皇一定會給你機(jī)會的!”
祝余抬眼看了看,見他臉上的表情無比真摯,甚至還為自己過后幫陸卿進(jìn)言的決定下了很大的決心。
不過,很顯然陸卿對于陸嶂的這一份決心并不是十分領(lǐng)情,聽了他的話,也只是嘲諷地笑了笑。
“算了,屹王殿下現(xiàn)在的處境,還是先顧全你自己吧。
我這一次被人陷害,扣了個謀害藩王的罪名,這事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到那個時候莫說是幫我討差事,只怕殿下還要依著你外祖的意思,離我遠(yuǎn)一些,免得被我牽連到呢。
鄢國公的意思,你真的能違逆嗎?”陸卿笑了笑,用一種調(diào)侃的語氣對陸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