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那內(nèi)侍是十分尷尬的,盡管他平日里最大的職責就是伺候梵王的衣食起居,但是就眼下他們王的這些事,與外人說起來,但凡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會覺著局促不安,甚至有一種濃濃的羞恥感。
祝余在沒有嚴道心的結(jié)論之前,也不知道還要問點什么好,畢竟別的事情,要么需要嚴道心的判斷作為依據(jù),要么根本不需要贅言,答案他們都是心知肚明的。
就比如說現(xiàn)在王府里這些倒霉的女子都是從哪里來的,之前沖著懸賞的重金而來,最后卻未能治好梵王的那些個郎中最后又是個什么樣的下場。
這些問題的答案他們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非要問出來只會讓場面更尷尬,并且這種丑事挑明了都攤開來,對他們幾個人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惱羞成怒,不管不顧地就把人給砍了滅口,這種事還是不少見的。
于是她也沉默下來,和那內(nèi)侍之間只剩下了一種尷尬的沉默。
“有毒,”方才沒有作聲的嚴道心,過了一會兒忽然開了口,語氣聽起來十分篤定,“這東西配制得還挺巧妙,毒性也不大,剛剛開始服用的時候并不會顯現(xiàn)出什么什么問題,可要是持續(xù)地服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經(jīng)年累月下來,問題就會一點一點變得越來越嚴重。”
“有毒?!”方才沉默這點內(nèi)侍差一點點從原地蹦了起來,“這是不可能的!
當初大祭司之所以能夠被王奉為大祭司,就是因為他給王特意煉制了這個補藥,效果極佳!
這怎么……怎么會有毒呢!我們王在最開始服用那會兒,也會特意拉人幫他試藥,還會用銀針……”
“誰告訴你什么毒都能用銀針試出來的?!”嚴道心沒好氣地看了看他,“我都說了,每一粒丹丸里面的毒性都很小,甭管你們王是給人試藥還是丟給狗吃,都是一樣,沒有人會一下子就當場中毒死掉,所以你們測的又有什么用?!”
他這一番話把內(nèi)侍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耷拉著眼皮,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站在那里絞著手。
“把藥箱給我?!眹赖佬呐ゎ^沖符箓勾了勾手。
符箓這才大步上前,把原本被他背在身上的木頭藥箱放在嚴道心的面前。
嚴道心打開藥箱,斟酌著從里面挑選需要用到的材料,當他的手摸到幾個瓷瓶的時候,臉頰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幾下,幾乎是把“心疼加肉疼”給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
但是人命關(guān)天,眼看著這位梵王都快要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他也只能是一咬牙,忍痛把自己心愛的寶貝藥材拿了出來。
祝余沖那內(nèi)侍勾勾手,被嚴道心這么一說,她又想起來了一個問題:“你們的王過去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嗎?為何要長年累月吃這種所謂補身的丹藥?”
“王過去身子骨兒是很好的,不需要吃什么補品,只不過是差不多十幾年前,王突然生了一場重病,當時也是差一點點人就沒了,費了好大的周折才總算把命給保住。
但是命雖然保住了,卻也是元氣大傷,從那以后就一直都大病小病輪番折騰,別說是郎中之類的了,就算是巫醫(yī)開壇作法也作了不知道多少回,又是驅(qū)瘟神,又是趕邪祟,可是都不見效。
大祭司那會兒師門敗落,在梵地也沒有特別響亮的名號,所以最開始王府的人出去替王找人治病作法的時候,也沒有想到他。
后來也是實在求醫(yī)無門,不知道是誰跟王提起,說當年有一個非常厲害的老巫醫(yī),雖然老巫醫(yī)不在了,但是他的徒弟說不定也能有人得了師父的真?zhèn)鳌?/p>
就這么著,王派人出去尋,就湊巧找到了大祭司的頭上,大祭司查看過王的情況之后,很快就找到了病根兒,叫人去準備了材料回來熬藥,沒用多久就把王的身子給徹底調(diào)養(yǎng)好了?!?/p>
“嗬——!還怪有能耐的!”一旁的嚴道心一邊悶頭忙活著,一邊嘴上還不忘陰陽怪氣地接上一句。
內(nèi)侍有些怯怯地看了看他,又看看祝余,祝余對他點點頭,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
“后來王的身子骨好起來之后,見大祭司生得儀表堂堂,于是就將他留在府中,本來就是當做王府中的醫(yī)官而已。
不過很快王就發(fā)現(xiàn),大祭司這個人的能耐可不止開藥調(diào)病這么簡單,他除了精通醫(yī)術(shù),還對占星卜卦特別在行,經(jīng)常夜觀星象,根據(jù)星象來卜算未來幾日的吉兇。
還不止星象,就連兵家陣法,大祭司也十分精通。
王逐漸發(fā)現(xiàn)大祭司這么能干,就對他越來越欣賞,賜了府邸給他,送了下人童子給他,還安排了護法給他。
之后又過了幾年,王對大祭司越來越依賴得緊,再之后就是他為王配了這個獨一無二又特別珍貴的補身丹藥,王也是十分開心,于是將他奉為大祭司,從此以后在我們梵地那都是風光無兩,絕無僅有的尊貴,一直到現(xiàn)在都是這樣的?!?/p>
“那你們大祭司叫什么名字?。俊弊S鄦?,“他又不是生來就是大祭司,總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名字吧?”
那內(nèi)侍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茫然:“我打從進府之后,就一直稱呼他為大祭司,叫什么名字……我一下子還真有點說不上來……”
“叫伊沙恩,”旁邊的另一個內(nèi)侍這會兒終于從驚魂未定中回過神來,在一旁插嘴替自己的同伴說,“大祭司的名字叫做伊沙恩,我也是之前聽別人提起過一回,畢竟大祭司是何等的尊貴,我們平時哪敢對他直呼大名呢?!?/p>
祝余點點頭,梵地素來都是與其他幾個地方迥然不同的,除了風土人情之外,就連姓名也都和其他地方相差很多。
這恐怕也是他們這么多年來,始終與其他地方都格格不入的原因,人都是善于也樂于接受與自己相似的同伴,對于樣貌和自己差別巨大,生活習慣,姓名這些統(tǒng)統(tǒng)差異巨大的,反而會心生戒備。
再加上梵地崇尚各種巫術(shù),喜歡用各種奇奇怪怪的巫藥來治病療傷,這就更讓周圍的人感到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