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jīng)得了司徒敬的首肯,祝余也沒打算耽擱,叫那苗大栓去換了衣裳,然后便帶著他一同離開了禁軍大營,直接返回驛站。
苗大栓其實是有些摸不到頭腦的,他只是一個小小伍長,過去除了和百夫長,和都統(tǒng)還能打打交道,說上幾句話,根本連到大人物眼前晃一晃都不可能。
結(jié)果今日自己照常操練棍法,練了半截兒,忽然就被都指揮使叫出去,把自個兒借給了什么神醫(yī)。
看著幾個人戴著面具,神神秘秘的,苗大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這是要被帶走做什么。
到了驛站,符文先上去報信兒,等到余下三人上了樓,嚴道心已經(jīng)一馬當先跑了出來。
不知道是他自己做的,還是符箓幫他弄了一個,這才不過兩個時辰?jīng)]見,他也給自己弄了一個皮面具戴在臉上,身上穿著符文借給他的黑色勁裝,再加上急吼吼沖出來時候大步流星的做派,和祝余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已經(jīng)完全不是一個模樣。
符文已經(jīng)把他們帶了一個人回來的事情告訴了嚴道心,所以嚴道心一眼看到苗大栓就徑直朝他走過來,伸手一把抓過他的胳膊,二話不說就開始給他號脈。
這要是放在平時,苗大栓好歹也是個行伍之人,豈是隨隨便便就能讓別人近了身的,早就閃躲反擊了。
可是這幾個人都是連都指揮使也要客客氣氣打交道的角色,不知道什么來頭,但一定不小,他又隱約聽到都指揮使似乎稱那幾個人當中有神醫(yī)。
現(xiàn)在來人二話不說就搭上自己的手腕,苗大栓忙站定下來,一動也沒敢亂動。
“你最近是否夜里總是多夢,睡不踏實,時常驚醒,醒后卻又覺得頭腦昏沉,不甚清醒?”嚴道心問。
苗大栓瞠目結(jié)舌,連忙點頭:“神醫(yī)說得一點不差,小人最近一陣子的確如此!”
“肝火擾心,心火亢盛,腎水不足……嘖嘖嘖……”嚴道心搖搖頭,一邊拉住苗大栓就往一旁的房間走,進了門一指屋里的床鋪,“你過去躺好,除了喘氣,別的什么都不要動!”
苗大栓一頭霧水,站在那里緊張兮兮地看著嚴道心。
“看什么,還不過去!”嚴道心一跺腳,“你的運氣還真是不錯,被發(fā)現(xiàn)得比較及時,若是再拖幾日,就算被帶到我這兒來,我也一樣回天乏術?!?/p>
苗大栓雖說是個粗人,卻也不傻,聽了嚴道心的話登時明白自己應該是有什么不對勁兒了,頓時覺得腦袋里面嗡嗡作響,膝頭一軟就要往地上跪。
一旁的符箓一把將他拉住,徑直拽到床鋪邊上:“神醫(yī)讓你躺好,你這廝莫不是聽不懂?
若是想活命,就老老實實按神醫(yī)的吩咐去做,否則你變成下一個龐百夫長的時候,可別連累我們!”
苗大栓方才就是想到了龐百夫長的樣子,才覺得內(nèi)心無比恐懼,想要跪求神醫(yī)無論如何都要救救自己,這會兒被符箓那么呵斥了幾句,哪還敢再耽擱,忙不迭爬上床鋪,直挺挺躺在那里,除了眼珠子一個勁兒朝嚴道心那邊瞄之外,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了許多。
嚴道心沒有再看他,在桌旁坐下,似乎是陷入了冥思苦想。
苗大栓看著他,心里面忐忑不安,慌得一塌糊涂。
祝余走到床邊,開口問苗大栓:“你這一段時間每日都在大營中?有沒有離開過?”
苗大栓心中謹記嚴道心方才的吩咐,就連說話都不敢提高調(diào)門兒,壓著嗓子回答說:“回神醫(yī),除了方才和你們一同走這一路之外,我根本沒有離開過大營半步?!?/p>
“那你有沒有做什么和周圍其他人不同的事,見什么特別的人?”祝余又問。
苗大栓簡直要哭出來了,想要搖頭也不敢:“沒有,我在營中,每日都是和弟兄們同吃同住,沒有單獨行動過。
白天里頭就是正常的操練,到了晚上如果沒有什么事就在營帳里休息,輪到值夜的時候就帶著幾個弟兄按百夫長的吩咐在營中四處巡邏。
我從來沒有自己一個人做過什么事,見過什么人……”
他忽然更加緊張起來:“神醫(yī),我那些弟兄們怎么樣?他們會不會也跟我一樣……”
“沒有,”祝余沒等他把話說完便搖了搖頭,“至少我看到的,在你們那一隊當中,就只有你有中毒的征兆,其他人都沒有什么異樣。”
“可是……沒道理啊……”苗大栓松了一口氣之余,又覺得欲哭無淚,“我白天操練的時候,和弟兄們用的都是營中的兵器,甭管是刀是棍都是混在一起的。
夜里我?guī)搜惨暣鬆I,也從來沒有過什么特別的事情——”
“等等,”祝余聽著苗大栓的話,原本心里面模模糊糊的疑問忽然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你方才說,你帶人夜巡,是不是?”
“是,我是伍長,輪到我們值夜的時候,我手下那五個兄弟,自然是要由我?guī)е鋈パ策?。?/p>
“伍長夜巡,配腰牌嗎?”祝余問。
一旁的符文和符箓都看向她,表情里帶著幾分恍然大悟。
“腰牌肯定是要領的?!泵绱笏ㄏ胍c頭,又不敢動,看起來頗有些僵硬,就好像被人變成了一塊會說話的石頭一樣,“不管是伍長、什長還是百夫長,輪到夜巡的時候,我們都要去取夜巡腰牌,各自拿了之后去值夜,等到第二天早上再交回去。
若是沒有夜巡的腰牌,夜里頭在大營中隨意亂晃的,被撞見是要殺無赦的?!?/p>
“所以,之前出去押送糧草到化州的都統(tǒng),去京城里報喪的虞候,也要領單獨的腰牌?”祝余繼續(xù)追問。
“是,營中凡是領命外出的,都要去取營中的腰牌,事情辦完了再把腰牌送回去?!泵绱笏醋S嗖欢?,連忙解釋,“我們禁軍大營當中,只有都指揮使和副都指揮使有自己的腰牌,隨時隨地帶在身上,其他人都要領命之后才領腰牌,任何人不得亂用。
聽說是早先有過離州禁軍將士拿著禁軍的腰牌在外面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事情傳到了京城里,天家大怒,然后之前的都指揮使被調(diào)過來,便改成了現(xiàn)在這樣的規(guī)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