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卿看了看地上一大一小兩套稱糧工具,冷笑一聲:“把這些都帶著,留下兩人守住官倉,其余人帶上那幾個膽大妄為的官差,我們去李大人的米面行查查賬。”
那些禁軍平日里也都是規(guī)矩森嚴的人,哪里見過這么膽大妄為的,竟然敢把官倉的糧都給偷偷換走!
這一路上他們從自己駐扎的潤州,途徑從州太平縣地界時,已經(jīng)被這里荒蕪的農(nóng)田嚇了一跳,現(xiàn)在再看看這滿是稻草黃沙的官倉,心里已經(jīng)有了數(shù)。
這會兒聽了陸卿的安排,立刻高聲應和,利索地將那幾個面如土色的衙差捆了,半拖半拽地跟在陸卿等人馬后,直奔李文才私下里開的米面行。
原本在官倉外頭有那么七八個好奇的清水縣百姓,被禁軍隔開在三丈開外的地方,只能遠遠伸長脖子看著,也看不到里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當他們看到被捆了雙手拖在后頭的守倉衙差,頓時便爆發(fā)出了一陣喝彩聲。
“太好了!這幫糧倉里的大老鼠!終于有人來收拾他們了!”
這些人興高采烈的跟在那些垂頭喪氣的衙差后頭,一路歡天喜地,就好像是在過什么喜慶的節(jié)日似的。
與地處偏僻的官倉不同,李文才私自開的米面行卻是在太平縣最繁華的地界兒。
隨著一路走過去,所到之處都會有人被陸卿他們這一隊人吸引了目光,起初有人搞不清楚狀況,后面的百姓就會立刻為他們解惑。
于是跟在后頭歡天喜地慶祝的人群也越來越多。
等到了米面行所在的那條街市的時候,他們身后已經(jīng)黑壓壓跟了數(shù)不清的人,走在前面的好歹還能看到些什么,后面的就壓根兒什么也看不到。
別說看不到,現(xiàn)場已經(jīng)熱鬧到了后頭的人連前面的聲音都聽不見一點兒,滿耳朵都只有身旁其他人高聲歡呼喝彩的聲音。
盡管如此,他們依舊愿意亦步亦趨地跟著,誰也不可能散去。
祝余騎在馬上,回頭看看身后歡騰的人群,嘆了一口氣。
果然,清水縣百姓已經(jīng)苦李文才很久了!現(xiàn)在只不過是看到他們拉了李文才的手下出來游街,就已經(jīng)興奮到這種地步,若是被拉出來的是李文才,還不知道他們要高興成什么樣。
那三家米面行幾乎是在這條街市最中心的地方,三家店位于街道兩旁,給人一種別無選擇,無論如何也逃不出李文才手掌心的感覺。
三家店里的掌柜和伙計平日里都是趾高氣揚的人,哪怕人家上門買糧,也是鼻孔朝天的樣子,根本沒有個好態(tài)度,這會兒老早就聽到了風聲,意識到不對,在陸卿他們還沒堵到門口的時候就想要丟下店鋪開溜。
只可惜,他們聽到了風聲,外面街上的清水縣百姓也一樣。
這幾個掌柜和伙計根本連跑出這條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興奮的百姓直接給擒住,又都抓了回來。
陸卿他們來到門前時,那幾個人正在被幾個年輕后生使勁兒按跪在地上,只有求饒的份,連反抗的能耐都沒有了。
陸卿沒有理會這幾個小嘍啰,直接吩咐符箓進去店里頭搜查賬本,沒一會兒就都給找了出來。
陸卿翻了翻符箓呈上來的賬本,居高臨下地睨著跪在地上的三個掌柜模樣的人:“你們這三家米面行,還真是生意興隆,日進斗金吶!
本官之前只聽說過那雨從天上落下來,因而叫做無根之水,今日倒是漲了見識,原來清水縣還有這種會自己飛進進門店里無根之米!
你們這三家店的大倉在何處?
盜取官倉米糧乃是死罪,我只給一個人開口的機會,第一個說出來的人,死罪可免,另外二人當場杖斃?!?/p>
他的話斬釘截鐵,沒有一丁點兒能夠打商量的意思,三個掌柜嚇得幾乎沒了魂兒,一個人還在愣神兒的功夫,有兩個人已經(jīng)搶著開了口,生怕自己慢了一點就被對方搶了先。
陸卿等著兩個人爭先說完,倒也恪守承諾,一揮手,招呼過來幾名禁軍,一指那個最先說出糧倉地點的掌柜:“將此人與米面行其他伙計一并押送縣衙,關入大牢,容后再審。
剩下那兩個,此處是鬧事,不宜驚擾他人,拖到縣衙門前的空地上,依律杖斃便是了!”
暫時保住性命的掌柜松了一口氣,一灘爛泥一樣軟在地上,任由禁軍將自己拖著走,剩下兩個被帶走的時候可就吵鬧得多,求饒聲喊得聲嘶力竭,有一個喊了幾聲之后,甚至被嚇得口吐白沫,兩眼一翻就昏死過去。
跟在陸卿身后的人頓時散去了一半,紛紛跟在那些禁軍后頭,準備親眼見證那兩個掌柜是如何被杖斃的。
“長史想去監(jiān)督行刑?”陸卿吩咐完,見祝余一直注視著那兩個掌柜被拖走的方向,以為她想要過去看看。
祝余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對于陸卿這么痛快地就要把人當眾處決的做法,她一時還有些不大適應。
陸卿見狀,什么也沒有再說,打馬前行,一行人到米面行的大倉,那里果然是滿滿一倉的米糧。
這一倉的米也一并查封,并交由禁軍守衛(wèi),在這個案子沒有最后的定奪之前,任何人也不許接近更不許打開這個倉門。
等處理好全部事情,再回到李文才的大宅時,已經(jīng)是掌燈時分,祝余一路上都沒有怎么說話,回到偏院后也沒有吃什么東西,便直接回房休息了。
符箓不知道她為什么這樣,想一想好像是在查封了大倉之后,回李宅時他們取道縣衙門前,那兩個掌柜早已經(jīng)被杖斃在了那里,這會兒尸首已經(jīng)拖走,估計是要丟去亂葬崗了。
他們打那經(jīng)過的時候,就只有兩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老衙差正提著水桶,在擦洗石板上面殘留的血跡。
好像自家夫人就是打那之后開始臉色不大對勁的。
可是……那也不應該??!符箓有些想不通。
他家夫人那可不是尋常女子,莫說尋常女子了,就算是尋常男子都沒有她那樣的膽色和能耐。
就連死了爛了臭了的尸首她都不怕,區(qū)區(qū)那么一點血跡,就好像殺了兩只雞一樣沒有什么區(qū)別,夫人又怎么會因為這個臉色不好,連飯都不吃了呢!
“大人,”符箓端著剛剛取回來的熱騰騰的飯食,“要不要我給長史送一些過去?”
雖然說偏院外頭已經(jīng)有潤州府借過來的衙差守著,符箓還是在稱呼上格外小心。
陸卿看了看祝余黑著燈的房間,搖搖頭:“無妨,不想吃就歇著吧,一頓不吃餓不死人,明早你多讓廚子做幾樣她吃著順口的便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