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湊過來，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低聲問道：“受傷了？”

“還行，能堅持！”

“走！”

杜青托住蛇眼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拽起來。

蛇眼踉踉蹌蹌地走出幾步，感覺自己的右半邊身子都快要使不出力氣。

他停下，一把扯住杜青的衣服，說道：“影子，你先走，我留下，幫你擋一擋！”

“你瘋了！”

杜青低吼。

留下來，就是個死！

“我……我可能跑不了太遠(yuǎn)，你走，我留下！”

肩頭的貫穿傷，導(dǎo)致蛇眼大量失血，他的頭腦漸漸變得昏沉。

他心里明白，自己的這種狀態(tài)，只會拖累影子跟著他一起死。

與其如此，還不如跑一個，是一個。

“去你媽的！”

杜青蹲下身子，用肩膀扛住蛇眼，提步便跑。

蛇眼眼眸一黯。

他們這些人，視他人的命如草芥。

對自己的命，似乎也滿不在乎。

只要能完成任務(wù)，好像死不死的，也完全無所謂。

其實(shí)他們也是人。

也怕死。

只要還有一線希望，他們就絕不會丟下自己的同伴。

身后又傳來轟隆隆的腳步聲，還有噠噠噠的槍聲。

顯然，外面的敵人又沖殺進(jìn)來。

扛著蛇眼向前狂奔的杜青，突然身子一軟，翻滾倒地。

兩人剛倒地，便雙雙坐起身，舉槍向后射擊。

蛇眼打空彈夾。

叼住手槍，手指在腰間快速抽出一副新彈夾，然后單手退彈夾，單手上彈夾，完成單手換彈后，繼續(xù)開火射擊。

他這邊剛完成換彈，杜青立刻更換彈夾。

他二人在一起配合的機(jī)會并不多。

但在實(shí)際操作中，配合的卻是天衣無縫，銜接得恰到好處。

都是高手。

很多時候，根本不需要用語言交流。

“影子，中彈了？”

“腿被咬了一口！”

“媽的！”

蛇眼怒罵一聲，又向后方連開數(shù)槍。

這時候腿部中彈，和要害中彈沒什么區(qū)別。

面對這么多的敵人，腿部中彈，哪里還能跑得掉？

杜青一邊開火，一邊急聲說道：“你退！”

蛇眼咬了咬牙關(guān)，手扶著墻壁，艱難起身。

他叼著手槍，抓著杜青的后衣領(lǐng)子，向前蹣跚。

杜青坐在地上，任由蛇眼拉拽，始終保持著端槍姿態(tài)，向后方來敵，開火射擊。

咣當(dāng)！

又是一顆手雷被投擲過來，撞擊墻壁，反彈落地。

咕嚕嚕！

手雷在地上翻滾著，轱轆到兩人近前。

杜青想都沒想，抓起手雷，向外扔了出去。

轟隆——

也就在他甩出手雷的瞬間，手雷在空中爆炸開來。

手雷里的鋼珠，四處飛濺。

蛇眼第一時間趴伏在地躲避。

等爆炸過后，他從地上爬起，杜青依舊坐在地上，不過他身上，已然是血跡斑斑，不知道被鋼珠、彈片，打出多少個血洞。

“影子——”

蛇眼扶住杜青搖搖欲墜的身子。

肝膽欲裂。

杜青沖著他咧嘴笑笑，口中吐出的全是血沫，他有氣無力地問道：“我們拖得時間……算久嗎？”

“算！”

“值了！”

杜青退出彈夾，滿是血水的手掌，從口袋里顫抖著捏出一副新彈夾，換上。

與此同時，他向自己的身后拉拽蛇眼。

蛇眼明白他的意思。

他蹲在杜青的身后，把手槍架在他的肩頭上。

既然已經(jīng)跑不掉了，殺一個夠本，能多殺一個，就他媽賺一個。

杜青坐在地上，顫巍巍地舉起槍，蛇眼蹲在他背后，在他肩頭架槍。

隨著手雷的硝煙漸漸消散，對面再次傳來腳步聲。

兩人幾乎同時開槍。

砰砰砰的槍聲乍起。

對面也隨之傳來噠噠噠的掃射聲。

子彈傾瀉而至，打在杜青的身子，一團(tuán)團(tuán)的血霧噴射出去。

他的血肉之軀，完全成了蛇眼的擋箭牌，為蛇眼擋下子彈。

盡可能多的擋槍，盡可能多的讓蛇眼多開幾槍，多殺幾個敵人，這就是他能做出的最后貢獻(xiàn)。

胡同里太黑，看不到敵人，只能看到對方的槍火。

雙方都在連續(xù)的開槍射擊。

杜青身上，全是彈洞，幾乎快被打爛了，對面也接二連三的響起倒地之聲。

咔！

蛇眼的手槍發(fā)出空響聲，沒有任何遲疑，他拿起杜青的手槍，繼續(xù)射擊。

沖進(jìn)胡同里的敵人再次被打退。

蛇眼保持著架槍的姿態(tài)，久久都是一動不動。

他沒有更換彈夾。

他的口袋里已經(jīng)沒有新彈夾。

他不知道槍里還剩下幾顆子彈，不過，已經(jīng)無所謂了。

他和影子，已經(jīng)夠本了。

能和兄弟死在一起，死前還干掉這么多的敵人，不虧。

也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很短暫，又感覺很漫長。

對面的腳步聲再次傳來。

蛇眼憑感覺扣動扳機(jī)。

這回他只開了三槍，手槍里便發(fā)出空響聲。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苦笑。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又用舌尖舔了舔毒牙。

他不用把最后一顆子彈留給自己。

只要咬碎口中的毒牙，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他就可以沒有痛苦的死去。

他把毒牙硬拔下來，含在口中，準(zhǔn)備將其咬碎。

恰在這時，他的背后突然響起一連串的槍聲。

砰！砰！砰！

率先靠近過來的兩名暴徒，雙雙中彈，應(yīng)聲倒地。

蛇眼下意識地回頭看去。

他看不清楚來人是誰，只感到一道黑影向自己快速奔跑過來。

“誰？”

他下意思地問道。

“我?！?/p>

熟悉的聲音。

蛇眼眼圈瞬間濕紅。

他低聲問道：“主席？”

“是我！”

奔跑過來的這道黑影，正是去而復(fù)返的景云輝。

蛇眼先是難以置信，懷疑自己是不是產(chǎn)生瀕死前的幻覺。

可很快，他便緊張起來，急聲低呼道：“主席快走！不用管我！”

“我不能丟下自己的兄弟！”

景云輝將蛇眼的胳膊搭在自己肩頭，摟住蛇眼的腰身，把他扶起。

沒有了蛇眼這個支撐，杜青原本坐地的尸體，也隨之倒地。

蛇眼小聲說道：“影子沒了！”

景云輝身子一僵，只停頓了不到一秒鐘，便架著蛇眼說道：“走！”

沒有時間為死去的兄弟悲傷。

活著的人，只有頑強(qiáng)的活下去，才能有機(jī)會為死去的兄弟報仇。

如果連活著的人也死了，那么，真就什么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