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僚原本就是群保守的人。
在這個群體里,愿意為了自身的上升機會,去做些冒險之事的人,已經算很有擔當了。
更多的,是想維持穩(wěn)定的現狀。
工商業(yè)主的股市要是可以長久興旺,那他們當然愿意跟這些人合作。
久而久之,一定會有大批官僚選擇投入工商業(yè)主的懷抱。
可問題是,這場股災出現的簡直太快,太激烈了。
那些官僚并不想繼續(xù)承擔這么高的風險。
所以,他們選擇了保守,希望用打壓工商業(yè)主,讓大周的政治格局回到以前的重農抑商的環(huán)境里去。
而就在錢洪澤左右為難時。
許多和錢洪澤,和朝廷的儒家官員有關系的豪紳,開始給他們寫信。
大批信件經由鐵路,不到兩天的時間,就送到了儒家官員的手里。
事實上,這群儒家豪紳也想跟工商業(yè)主聚集在富康城,商量怎樣對付他們一樣。
通過坐火車的方式前去京都,抱起團來,用他們的人脈逼迫眾人的利益代言人,給他們解決工商業(yè)主們。
可是,調查員當初的第一輪攻勢,就把他們逼迫到只能用化零為整的方式來躲避。
現在的他們,全憑自己以前的余威來維持統(tǒng)治,壓根沒有什么經濟基礎。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一旦走出自己的地盤。
再次回去時,就難保他們的田畝和銀錢會不會完全落入那些村民的手里。
畢竟,從法律層面而言,那些原本屬于他們的財產的主人,已經從他們變成了那些村民。
明顯,他們是忘記了自己的銀錢和田畝,其實也是用各種手段,巧取豪奪,從村民身上剝削而來的。
但無論怎么說,這些豪紳在組織動員方面的確落后了工商業(yè)主們一步。
沒法像后者一樣很快的組團起來。
但即使如此。
看著這雪花似的來自豪紳階級的信件,錢洪澤還是非常無奈。
因為,已經有很多自己身邊的大臣,拿著這些信件,來對自己逼宮了。
如果是以前,錢洪澤還可以憑借自己的威嚴化解這群人的攻勢。
可現在,錢洪澤卻發(fā)現自己的威嚴早已大不如前了。
他當然清楚這是為什么。
原因有三。
一則,御史大夫高馳的出現,還有他在推出調查員制度時站了出來,做了儒家保衛(wèi)者的角色。
而錢洪澤,卻被迫變成了這項壓迫豪紳的制度的實行者,這波操作下來,高馳就分走了錢洪澤在儒家內部很大一部分的威望。
二則,股市的崩潰讓錢洪澤失去了最主要的政績,令他的威嚴大不如前,從坊間到宮里,都對他頗有微詞。
而三則,就是錢洪澤當初可以崛起,皆因他是六部尚書里唯一一個可以對付法家的。
但現在,法家已滅。
他在儒家大臣眼里,也是兔死狗烹的時候了。
看著猶豫不決的錢洪澤,一眾站在豪紳那邊的儒家官員最后選擇了逼宮。
休沐日。
現在的朝堂二把手,御史臺的主事人,御史大夫高馳在沒有遞上拜帖的情況下。
來到了錢洪澤府上拜會。
雖然高馳沒有拜帖,可他的身份擺在這里。
所以雖然錢洪澤貴為首輔大人,兼任戶部尚書,還是現在文官的一把手。
可他的管家在看見高馳的時候,仍然不敢怠慢。
讓高馳在門口稍稍等候了一下后,他立馬飛奔進去,通知錢洪澤。
聽到高馳前來拜訪,錢洪澤當然清楚這家伙是什么意思。
但錢洪澤這人屬實太貪心了。
他試圖凝聚儒家所有的力量,為自身所用。
他舍不得任何一部分儒家,不想手下的人鬧分裂,所以直到如今,他也沒有站隊。
這種堅持整合所有儒家的行為。
在以前,固然是他擊敗法家,擊敗曾黎的關鍵。
可現在,卻變成了他的累贅,他思想上的枷鎖。
無奈的錢洪澤,只好對管家說道:“你跟他說,我不在家?!?/p>
管家聞言,答應了下來。
但沒等管家出門,高馳的聲音就在書房外響了起來。
高馳笑盈盈的說道:“錢大人,您這是去哪里???是想躲著我嗎?”
原來。
就在洪府管家跑進門以后。
高馳就留了個心眼,一起跟了上去。以高馳的地位,洪府管家壓根不敢在回去通報時關上大門。
于是,高馳一路跟著洪管家,來到了錢洪澤的書房。
看著突然出現的高馳,錢洪澤眉頭微皺。
高馳的行為,太失體面了。
但是此刻,他也顧不得說高馳的不是。
因為相比高馳擅闖洪府這種小失禮的行為。
他錢洪澤在很多儒家官員眼中,才是忘大義之人。
看著高馳,錢洪澤連忙笑道:“高大人這是什么話,我是提前有了安排,需要出門一趟?!?/p>
“要不這樣……你要是有事的話,我們今晚去醉云樓聊聊?!?/p>
“我請客,咱們聊多久都可以!不醉不歸、夜不歸宿都行!”
高馳聞言,冷笑道:“醉云樓是陶海彥的地盤,他是工商業(yè)主?!?/p>
“我怎么敢去工商業(yè)主的地盤聊天呢!”
“也只有錢大人您,才敢去那里吧!”
高馳話里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確了,就差要指著錢洪澤的鼻子罵他見利忘本,背叛豪紳。
聽到高馳這么說自己,錢洪澤倒也沒什么不滿。
這也算正常,畢竟當初他為了整合儒家,甚至能自散家財。
由此可見,雖然錢洪澤也有很多毛病,可他對自己人,還是挺謙虛平等,不擺高架子的。
而且,由于錢洪澤知道高馳罵自己,是有依據的。
所以,他不光沒有生氣,反倒有些慚愧。
無奈,他只好讓管家先行出去,然后關上了書房房門。
繼而,跟高馳展開密談。
把門關上之后。
錢洪澤轉身,對高馳說道:“高大人,我知道你想講什么,咱們也別拐彎抹角了?!?/p>
“你想說我忘本,忘了自己也是豪紳的一員,在調查員壓迫豪紳時表現得猶豫不決,對吧?”
“這么看您還挺坦誠的?!备唏Y冷哼著說道。
雖然現在的朝廷,錢洪澤是一把手,而高馳是二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