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還有諸位,今年春闈的主考官,乃是皇爺定下的,考題也是皇爺欽定,諸位難道是想要抗旨嗎?”
王承恩雖是老實,但也有個好處,那就是對朱由檢的旨意,向來是不打任何的折扣。
他的話音一落,施鳯來就反駁道:“王公公,您也莫要給我等扣帽子,國朝掄才大典,向來是由翰林、科、部官員擔任主考,什么時候主考是由一名舉人擔任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施鳯來還看了眼宋應星。
王承恩正欲說話,王徵忽然開口道:“施閣老自負榜眼之才,看不上我等也算是正常。”
“但,這次會試的考題,皆由皇家科學院擬定,其中許多學問,就算是施閣老恐怕也是知之不深,這就是為什么,陛下要讓宋祭酒擔任主考的原因。”
禮部尚書來宗道,聽王徵說完后,當即起身道:“王員外不說的話,本官也要提。”
“會試不考圣人的微言大義,盡是一些術數(shù)、格物,這與治國何益?”
畢懋康坐在那里,幽幽道:“朱子當初也說過,六藝者皆實用,無一可缺,來尚書以為術數(shù)不算六藝?還是覺得朱子錯了?”
“你……你在強詞奪理!”
來宗道也被氣壞了,沒想到這個畢懋康,竟是拿朱熹的話來堵自己。
王承恩見己方占了優(yōu)勢,臉色也變得好看了不少。
雙手攏在袖子里,目光落在溫體仁的身上,開口道:“首輔,你以為呢?”
溫體仁一直都沒展露自己的態(tài)度,聽王承恩點到自己,這才不急不慢道:“本輔覺得諸位同僚說得都有道理?!?/p>
“首輔……”
吏部的周應秋聽他這么說,忙是開口,想要攔一句。
溫體仁卻是沒給他這個機會,繼續(xù)道:“不過,無論是主考還是考題,畢竟是陛下欽定,我等做臣子的,自是要遵從陛下的旨意?!?/p>
“本官反對!本官要向陛下上述,請陛下收回成命!”
剛剛坐下的來宗道,憤然起身。
溫體仁眉頭一緊,語氣中有些不滿道:“來尚書能不能聽本輔說完?”
來宗道冷哼一聲,終究還是給了這位內閣首輔一絲顏面。
溫體仁繼續(xù)道:“然,國朝科舉,自太祖皇帝時期,就是以四書五經為本,這次貿然改革,恐會對諸考生不公,屆時難保不會引起天下讀書人的憤慨。”
“一旦事情鬧大,你我在場的這些人,誰也承擔不起?!?/p>
“所以,本輔的意思是,不妨加開恩科?!?/p>
“加開恩科?”
在場的六部九卿,科學院院士們,皆是滿臉錯愕。
王承恩也坐下了,開口問道:“首輔能否詳細說說?”
溫體仁看了眼宋應星他們幾人,再次開口道:“陛下之所以讓皇家科學院諸位出題,并擔任主考,無非就是想要給大學堂那些人一個出身。”
“哼!”
溫體仁說到這里的時候,六部九卿中不知是誰,發(fā)出一聲冷哼。
其他人也都是面露不虞之色。
他們這些科舉出來的人,從來就看不上大學堂。
這也是為什么,滿朝文臣都極力反對的原因。
在他們這些人的心目中,皇家科學院大學堂那些學生,根本算不得讀書人。
溫體仁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繼續(xù)道:“本輔的建議是,這次會試就一如舊制,但再次之外,再開一場恩科,主考和試題就按陛下的旨意,諸位以為如何?”
孫承宗開口道:“那恩科出來的人也要賜予進士?也要進行殿試?”
溫體仁還為來得及開口,王徵就理所當然道:“那是自然,否則還開恩科作甚?”
王承恩則是有些為難。
朱由檢給他的旨意,可是沒說這事兒。
他有些遲疑道:“如果要開恩科的話,需要皇爺金口玉言,但現(xiàn)在皇爺不在京城?!?/p>
“南京和京城相距何止千里,一來一回就得需要半月的時間,到時候不就耽擱了?”
溫體仁笑道:“恩科嘛,耽誤幾天也無妨?!?/p>
王承恩轉頭看向宋應星他們。
后者和王徵、畢懋康等人低聲商議幾句,這才對王承恩和溫體仁道:“王公公,就按首輔說的辦吧?!?/p>
“好,那我等這就聯(lián)名向陛下上書,請陛下圣裁?!?/p>
溫體仁最后一錘定音。
不得不說,他這個方案,是平衡各方之后,最合適的方案。
至于之后的授官,那就是另一碼事兒了。
很快,一份奏本就被王承恩命人,以六百里加急送往南京。
等眾人都散了后,王承恩和宋應星一起出了中極殿。
“宋祭酒,對此事你怎么看?”
兩人一邊走,王承恩一邊低聲問道。
宋應星低聲道:“陛下這是在趕鴨子上架?!?/p>
“就像是首輔所說,如果這次真的,加大術數(shù)和格物在會試中的比例,那很有可能會釀出大亂子。”
“國家終究,還是要指望讀書人來治理的?!?/p>
王承恩有些詫異道:“大學堂那邊不也是讀書人嗎?咱家可是去看過,他們平日里也會演習圣人學問。”
宋應星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不瞞公公,大學堂的學生雖然都不錯,但側重點和傳統(tǒng)讀書人不一樣,且人數(shù)也太少了?!?/p>
“宋某知道陛下的心思,但現(xiàn)在終究是時機不成熟,陛下還是有些心急了?!?/p>
王承恩環(huán)顧一眼四周,見沒人靠近自己兩人,這才低聲道:“宋祭酒有所不知,江南出事了,蘇州那邊……”
等王承恩將蘇州發(fā)生的事,對宋應星說完后。
后者也是滿臉的訝色。
在宋應星震驚的目光中,王承恩繼續(xù)道:“因為這些事,南方大量官員請辭,想要逼迫皇爺,但皇爺對這些人的請辭,全都準了。 ”
“以咱家看來,皇爺是想用皇家科學院的人,來填補這些空缺?!?/p>
等王承恩說完后,宋應星的心緒也終于恢復了平靜,緩緩點頭道:“宋某知道了,多謝公公。”
王承恩笑道:“宋祭酒言重了?!?/p>
緊接著,他又面色嚴肅的補充道:“宋祭酒,這個消息是東廠的人,通過飛鴿傳書送進京的,宋祭酒莫要泄露出去,省的京城出現(xiàn)亂子?!?/p>
“宋某省得?!?/p>
宋應星趕緊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