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忍不住了。
將頭深深地埋進(jìn)他的懷里。
壓抑的痛苦的嗚咽聲從她的喉嚨里傳了出來。
“你……你一定要答應(yīng)我?!?/p>
“一定要平安地回來。”
“我和我們未來的孩子都在家里等你?!?/p>
林臻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疼得他快要無法呼吸。
他知道他這一走。
最短也要一年半載。
最長甚至可能是數(shù)年之久。
讓她一個弱女子獨自一人支撐著這么一個龐大的帝國。
還要為他擔(dān)驚受怕徹夜難眠。
他真的好恨自己!
恨自己為什么不能像個普通的男人一樣。
每天陪在自己心愛的女人身邊。
陪著她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為了那些所謂的國之大者。
將她獨自一人留在這冰冷的深宮之中。
“我答應(yīng)你。”
他緊緊地抱著她。
仿佛要將她揉進(jìn)自己的骨血里。
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我發(fā)誓?!?/p>
“我一定會平安地回來?!?/p>
“一定會回來看你和我們的孩子?!?/p>
“等我打跑了那些狗娘養(yǎng)的‘羅剎鬼’和‘土耳其’?!?/p>
“等我為我們大乾打下一個萬世不移的太平基業(yè)?!?/p>
“我就再也不走了?!?/p>
“我就天天陪著你。”
“陪你去江南看小橋流水。”
“陪你去東??闯逼鸪甭??!?/p>
“陪你走遍這大好河山的每一個角落?!?/p>
“好不好?”
“嗯……”
慕容嫣在他的懷里重重地點了點頭。
眼淚卻流得更兇了。
……
這一夜。
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兩人沒有再做那些羞人的事。
他們只是靜靜地相擁著躺在床上。
說了很多很多的體己話。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相互厭惡。
到后來在漠北的生死與共。
再到江南的并肩作戰(zhàn)。
和如今的相濡以沫。
他們仿佛要把這輩子所有的話都在今夜說完。
因為他們誰也不知道。
下一次能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一起說話。
又會是何年何月。
窗外月涼如水。
殿內(nèi)燭光搖曳。
慕容嫣依舊穿著那身作為唯一寢衣的神鳳降世裙。
那極致玄黑的蘇錦底料在這充滿了離愁別緒的氛圍之中。
仿佛變成了一片深不見底的黑色旋渦。
要將這對即將天各一方的愛人都吸入其中。
那只用真金線繡成的擎天巨鳳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無盡的悲傷。
鳳目之中噙滿了晶瑩的淚光。
那長達(dá)五丈的墨金色蘇錦拖尾從床沿一直鋪陳到冰冷的金磚地面之上。
像一條無法逾越的黑色天河。
將這短暫的溫存與那未知的未來徹底隔絕開來。
那華貴的凌亂之中充滿了一種令人心碎的絕望。
天快亮了。
林臻知道自己該走了。
他低頭看著懷中那個已經(jīng)哭得睡著了的心愛之人。
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深深的吻。
然后又從懷中掏出了那枚他親手為她雕刻的桃木鳳凰簪。
輕輕地放在了她的枕邊。
“嫣兒等我回來?!?/p>
說完他便毅然決然地轉(zhuǎn)過身。
大步向著殿外走去。
沒有一絲回頭。
因為他怕。
他怕自己一回頭。
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
當(dāng)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jìn)棲鳳閣時。
慕容嫣從睡夢中悠悠醒來。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往身邊摸去。
卻只摸到了一片冰冷的空虛。
她的心猛地一沉!
她霍然睜開眼睛!
只見身邊早已空無一人。
只有那枚她再熟悉不過的桃木鳳凰簪。
正靜靜地躺在她的枕邊。
他走了。
他終究還是走了。
這個念頭像一盆冰冷刺骨的雪水。
從她的頭頂一直澆到了她的腳底。
讓她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眼淚再一次不爭氣地決堤而下。
她拿起那枚還殘留著他的體溫的木簪。
緊緊地攥在手心。
仿佛這樣就能留住他最后的一絲氣息。
她將臉深深地埋在那還殘留著他的味道的枕頭里。
放聲大哭。
哭得像一個被全世界都拋棄了的孩子。
……
與此同時。
長安城外十里長亭。
神機營五千名將士早已整裝待發(fā)。
他們一個個身穿嶄新的黑色軍服。
背著黑洞洞的火繩槍。
腰間挎著鋒利的制式軍刀。
昂首挺胸肅然而立。
渾身散發(fā)著一股冰冷的肅殺之氣。
林臻一身玄色麒麟帥鎧。
騎在那匹神駿非凡的照夜玉獅子之上。
面無表情地看著前來為他送行的文武百官。
他的身后是那迎風(fēng)招展的“神機營”帥旗。
和那代表著他攝政王身份的墨麒麟王旗。
“王爺時辰不早了?!?/p>
新任的兵部尚書岳飛走上前躬身行禮道。
“大軍該開拔了。”
“嗯?!?/p>
林臻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
他的目光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身后那座雄偉的長安城。
和那座他魂牽夢縈的皇宮。
仿佛要將那深宮之中他心愛的人兒的模樣。
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腦海里。
許久。
他才緩緩地收回目光。
眼中那僅存的一絲柔情和不舍瞬間便被冰冷的決絕所取代。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佩劍。
劍指蒼天!
用一種足以讓天地都為之變色的聲音怒吼道。
“神機營!”
“出發(fā)!”
“吼!吼!吼!”
五千名神機營將士齊聲怒吼!
那山呼海嘯般的聲音直沖云霄!
震得整個十里長亭都仿佛在微微顫抖!
隨即。
這支承載著大乾未來和希望的鋼鐵雄師。
便在林臻的帶領(lǐng)下。
邁著整齊劃一的鏗鏘步伐。
頭也不回地向著那未知的遙遠(yuǎn)的西方進(jìn)發(fā)!
一場注定要載入史冊的萬里大遠(yuǎn)征。
就此拉開了它波瀾壯闊的序幕!
……
而就在林臻率領(lǐng)著神機營踏上漫漫征途的同時。
遠(yuǎn)在數(shù)萬里之外的漠北草原上。
一場同樣關(guān)乎生死的血腥廝殺也正在激烈地進(jìn)行著。
安北王呼韓邪正率領(lǐng)著他麾下最精銳的五萬草原聯(lián)軍。
在一座名為“鷹嘴崖”的險峻山谷里。
與那突然冒出來的“羅剎國”大軍進(jìn)行著殊死的搏斗。
戰(zhàn)況慘烈到了極點。
草原聯(lián)軍雖然占據(jù)著人數(shù)上的絕對優(yōu)勢。
并且個個都是悍不畏死的百戰(zhàn)精兵。
但是在那些“羅剎鬼”手中那能噴出雷鳴和火焰的恐怖武器面前。
他們那引以為傲的騎射和刀法。
顯得是那么的蒼白和無力。
一排排英勇的草原勇士還沒沖到敵人的面前。
便在那密集的如同雨點一般的彈丸射擊下。
成片成片地倒下。
鮮血染紅了整個山谷。
尸體堆積如山。
呼韓邪看著自己那些情同手足的兄弟們一個個慘死在自己的面前。
目眥欲裂心如刀絞!
他知道再這么打下去。
他們除了全軍覆沒。
再無第二種可能!
“撤!”
“撤??!”
“全都給老子撤回來!?。 ?/p>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發(fā)出了一道凄厲的嘶吼!
然后他撥轉(zhuǎn)馬頭。
看了一眼南方那遙遠(yuǎn)的天際線。
眼中閃過一絲最后的希望。
“大乾的援軍!”
“你們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到啊?!”
......
林臻走了。
帶走了慕容嫣心中所有的陽光和溫暖。
整個棲鳳閣乃至整個皇宮。
都仿佛在一夜之間變得空曠而又冰冷。
慕容嫣有好幾天都提不起任何精神。
她每天除了處理那些必須由她親自批閱的緊急奏折之外。
其余的時間都只是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棲鳳閣的窗邊。
望著西方那遙遠(yuǎn)的天際線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