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方才在朝堂之上,她看似決絕果斷,實則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之上。
對崔家動手,是一步險棋。若是處置不當,極易激起士林反彈,造成朝局動蕩。
但她賭的就是,在絕對的皇權和北疆戰(zhàn)事的雙重壓力下,那些世家大族,不敢公然與朝廷決裂。
她緩緩走到鳳椅前坐下,指尖無意識地在那冰冷的墨玉扳指上摩挲。
“陛下,錦衣衛(wèi)指揮使求見?!遍T外,傳來內侍謹慎的通報。
“宣?!?/p>
很快,一名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神情冷峻的中年男子快步走進殿內,單膝跪地:“臣,錦衣衛(wèi)指揮使趙無忌,叩見陛下!”
“起來吧。崔府那邊,情況如何?”慕容嫣直接問道。
“回陛下,”趙無忌起身,聲音干練,“臣已親率緹騎,封鎖并查抄了崔府。崔明遠及其主要族人,已盡數(shù)下入詔獄。初步查抄發(fā)現(xiàn),崔府之中,私藏有大量兵器、甲胄,其數(shù)量遠超朝廷規(guī)制!更重要的是……”
他從懷中取出一只用蠟丸密封的竹筒,雙手呈上:“臣在崔明遠書房的密室之中,發(fā)現(xiàn)了這個。里面,是崔明遠與……與漠北右賢王呼衍卓的往來密信!”
慕容嫣鳳眸猛地一縮!
她接過蠟丸,捏碎封蠟,從中抽出一卷薄如蟬翼的絹帛。
展開一看,上面用一種極小的字體,寫滿了蠅頭小楷。
信的內容,觸目驚心!
崔明遠在信中,不僅詳細告知了呼衍卓關于大乾朝廷內部的兵力部署、糧草調度情況,甚至還提出了“待王師南下,里應外合,共取天下”的謀逆之言!
而落款的時間,就在林臻親赴北疆之后不久!
“好!好一個崔明遠!好一個百年世家!”慕容嫣氣得渾身發(fā)抖,她猛地將那卷絹帛拍在案上,眼中殺機畢露,“通敵賣國!罪證確鑿!朕倒是小看了他!”
她原以為崔家只是心懷不滿,想在朝堂上攫取更多權力,卻沒想到,他們竟敢暗中勾結外敵,行此彌天大叛之事!
就在這時,殿外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小太監(jiān)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臉上滿是狂喜之色,聲音尖利地喊道:“大喜!陛下!大喜??!北疆八百里加急!鷹嘴崖大捷!”
“什么?!”慕容嫣瞬間從暴怒中回過神來,霍然起身,快步走到那名小太監(jiān)面前,“快說!戰(zhàn)況如何?!”
“回……回陛下!”小太監(jiān)喘著粗氣,激動地語無倫次,“親王殿下……親王殿下與鄭大元帥,在鷹嘴崖設伏,以三千輜重兵為誘餌,大破漠北右賢王呼衍卓所率一萬精騎!斬敵七千余,俘虜兩千!右賢王呼衍卓……重傷遁逃!我軍大獲全勝!”
“好!”慕容嫣聽完,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喜悅瞬間沖散了方才的怒火與陰霾!她忍不住仰天大笑,笑聲清越,充滿了暢快與自豪,“好!不愧是朕的夫君!不愧是我大乾的兒郎!”
鷹嘴崖大捷!
這不僅僅是一場軍事上的勝利,更是一劑強心針!
它向天下所有人證明了,大乾的軍隊,有能力、有決心,更有實力,擊敗任何來犯之敵!
這勝利,來得太及時了!
它將徹底粉碎朝中那些主和派、投降派的最后一絲幻想,也將極大地鞏固她和林臻的威望,為她接下來徹底清洗朝堂、鏟除內患,提供了最堅實的基礎!
慕容嫣立刻下令:
“傳朕旨意!將此捷報,立刻傳遍京城!昭告天下!凡鷹嘴崖一戰(zhàn)有功將士,官升三級,賞銀百兩!陣亡將士,加倍撫恤!追封英烈!朕要讓天下人都知道,為國盡忠者,朝廷絕不吝賞!”
“是!”小太監(jiān)領命,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趙無忌。”慕容嫣轉頭,目光重新落到錦衣衛(wèi)指揮使身上,那目光,已經冷得如同萬年玄冰。
“臣在!”
“將崔明遠通敵賣國的密信,即刻謄抄百份,張貼于長安城各處!再將崔明遠,押赴午門!朕要……親自審問!”
她說到最后幾個字,一字一頓,充滿了凜冽的殺機。
她要用崔明遠的人頭,來為北疆的勝利,獻上第一份祭品!
就在她轉身,準備起駕前往午門的瞬間——動作帶著大勝之后的狂喜與即將清算內患的凜冽殺機!
那迤邐于地、鋪散凌亂長達五丈的墨金色蘇錦拖尾,被她這迅猛的轉身動作驟然帶動!
華貴的錦緞拂過地面,發(fā)出“唰啦”一聲銳響,仿佛是利刃出鞘!
隨著拖尾的轟然飄起——赫然露出了里面那金線密織、在殿內明亮燭光下、閃爍著如同復仇烈焰般熾熱而輝煌光芒的“滿地織金”內襯!
那只布滿整件睡裙和連體拖尾的鳳凰紋路,在瞬間迸發(fā)出一種夾雜著勝利喜悅與冷酷殺伐的、無比強大而耀眼的金芒!
那光芒充滿了對愛人功績的驕傲、對叛國者的極度憎恨,以及一種手握絕對力量、即將展開一場血腥清洗的帝王決心!
尊貴、輝煌,且在此刻化作了一道無可阻擋的、審判的洪流!
裙擺落下,將那片灼熱而充滿殺機的金光掩蓋。
慕容嫣大步向殿外走去,她的身后,一個屬于崔氏的時代,即將落幕。
而一個屬于她的、更加鐵血與威嚴的時代,正伴隨著北疆的捷報,冉冉升起。
......
漠北,龍城。
曾經象征著漠北權力中心的王庭大殿,此刻卻籠罩在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陰云之下。
殿外,天空陰沉,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地壓著,仿佛隨時都會塌陷下來。
狂風卷著沙塵,呼嘯著掠過荒原,發(fā)出如同鬼魅般的嗚咽。
大殿之內,氣氛比殿外的天氣更加壓抑。
巨大的牛油蠟燭依舊在燃燒,但跳動的火焰,卻似乎也帶上了一絲不安的顫抖,將殿內眾人的臉色映照得陰晴不定。
漠北大汗烏維,如同一頭受傷的雄獅,坐在他那張鋪著完整白虎皮的王座上。
他身上依舊穿著那件厚重的狼皮袍子,但往日里那股睥睨天下的梟雄氣概,此刻卻被一種暴戾與陰沉所取代。
他的一只手緊緊地攥著座椅的扶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另一只手則按在腰間的刀柄上,手背上青筋畢露。
他的目光,如同兩把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盯著跪在大殿中央的那個渾身浴血、狼狽不堪的身影。
那是右賢王呼衍卓。
這位曾經以智謀和狡詐著稱的漠北第二號人物,此刻卻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喪家之犬。
他身上的鎧甲破碎不堪,左肩上纏著厚厚的、已經被鮮血浸透的繃帶,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干裂,眼神中充滿了恐懼、羞愧和絕望。
他身后,稀稀拉拉地跪著百十名同樣狼狽的殘兵敗將,他們就是從鷹嘴崖那個人間地獄里,僥幸逃出來的一萬鐵騎中最后的幸存者。
“……末將無能,中了南人的奸計,致使……致使我八千勇士,折損于鷹嘴崖下……末將……罪該萬死!請大汗……降罪!”
呼衍卓的聲音沙啞而顫抖,他每說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完,便將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石板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大殿內,一片死寂。
左谷蠡王阿提拉、渾邪王、休屠王等一眾漠北部落的首領和重臣,分列兩旁,一個個低著頭,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
他們能清晰地感受到,從王座之上傳來的、那如同火山爆發(fā)前一般的、恐怖的壓力。
八千精銳!
那不是八千頭牛羊,而是八千名從小在馬背上長大、能征善戰(zhàn)的漠北勇士!
就這樣,在一夜之間,幾乎全軍覆沒!
這對本就人口不豐的漠北而言,是一個足以動搖國本的沉重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