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行轅書房。
燭火搖曳，將林臻伏案批閱公文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橙萱侍立一旁，輕輕為他研墨。
“世子，該歇息了?！背容婵粗终槊加铋g的疲憊，忍不住輕聲勸道。
“嗯。”林臻放下朱筆，揉了揉眉心。
今日的雷霆手段，雖震懾了群酋，但后續(xù)的安置、清剿、治理，千頭萬緒，讓他心力交瘁。
“篤篤篤！”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
蕭寒舟推門而入，臉色凝重，手中拿著一封沒有署名的密信?！皫煾?，有密報！”
“講?！?/p>
“張儷夫人手下的掌柜從南楚傳來密信！”蕭寒舟壓低聲音，“顧北辰有異動！”
林臻眼神瞬間銳利如刀！
“據(jù)潛伏在金陵的夜梟密報：顧北辰半月前，秘密接見了一隊來自西域的使者，使者身份神秘，疑似與拜火教有關(guān)！密談內(nèi)容不詳，但事后，顧北辰調(diào)集了大批工匠和物資，秘密送往其老巢黑水澤。同時，南楚境內(nèi)，近期有數(shù)批精鐵、硫磺、硝石等軍需物資，被以商隊名義，秘密運往北燕方向，路線隱秘，似有內(nèi)應(yīng)接應(yīng)。”
“西域？拜火教？黑水澤？”林臻眉頭緊鎖，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擊，“精鐵、硫磺、硝石運往北燕，”
他眼中寒光一閃，“查，給本世子查清楚這批物資的最終目的地，接應(yīng)者是誰，顧北辰……幾年不見，你終于有點動作了?！?/p>
“是！弟子已令‘夜梟’全力追查！”蕭寒舟應(yīng)道，隨即又補充，
“另外我們在清理黑石堡赫連鐵樹密室時，發(fā)現(xiàn)一封未及銷毀的密信，信是用北燕密文書寫，已破譯！”
他將另一張紙呈上。
林臻接過，目光掃過。信的內(nèi)容很簡單：“鐵樹兄：貨已收到，甚好。北燕風(fēng)大，保重。待價而沽，靜候佳音。知名不具?！?/p>
“知名不具？”林臻眼中寒光爆射。
這字跡，這語氣，他太熟悉了。
正是顧北辰的手筆。
“貨已收到？什么貨？何時收到？從何而來？！”
“時間大約在半月前，來源尚未查明，但結(jié)合南楚的密報……”
蕭寒舟聲音沉重，“恐怕顧北辰早已將觸手伸入北燕，赫連鐵樹或許只是他眾多棋子中的一枚！甚至那八位托詞不至的酋長背后……”
林臻猛地攥緊了手中的密信！紙張在他掌心瞬間化為齏粉！
“顧北辰……呵，你還真是膽子大了?！彼壑腥紵涞呐?，“北燕的驚雷看來還遠未結(jié)束！”
......
凜冽的朔風(fēng)，如同億萬頭來自極北冰原的饑餓兇獸，裹挾著刺骨的寒意、細碎如鹽粒的雪沫、以及粗糲如砂紙的沙塵，在廣袤無垠的北燕雪原上瘋狂肆虐、咆哮！
風(fēng)聲凄厲，時而如萬鬼同嚎，時而如巨獸磨牙，撕扯著天地間最后一絲暖意。
天空是沉重的鉛灰色，厚重低垂的云層仿佛凝固的鉛塊，死死壓在大地之上，不見一絲陽光，只有無盡的、令人窒息的陰霾。
然而，在這片死寂的荒原上，三股由鋼鐵、怒火與復(fù)仇意志凝聚而成的洪流，正如同三支離弦的利箭，撕裂風(fēng)雪，分別射向白鹿部、蒼鷹部、火狐部的核心草場！
林臻親率一路大軍，目標(biāo)直指位于陰山南麓、水草最為豐美的白鹿部核心牧場——白水川。
他并未乘坐馬車，而是身披玄黑蟠龍鱗甲，外罩猩紅披風(fēng)，策馬行在軍陣最前方。
他目光如電，穿透彌漫的風(fēng)雪，直視前方。
玄色面甲下，只露出冷峻的嘴唇和下頜，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威嚴與肅殺。
身后，五百金吾衛(wèi)重甲騎兵如同沉默的鋼鐵壁壘，三百神機營火槍兵隊列嚴整，一千北地邊軍精銳如同出閘的猛虎，殺氣騰騰。
玄色蟠龍大纛在狂風(fēng)中獵獵作響，上書一個斗大的“林”字。
“報——”一名金吾衛(wèi)斥候頂風(fēng)冒雪，疾馳而來，滾鞍下馬，單膝跪地，聲音帶著風(fēng)雪的嘶啞，
“稟殿下，前方三十里白水川在望，白鹿部毫無防備，牛羊散落草場，氈房炊煙裊裊，白音倉措的王帳……就在河灣高地，守衛(wèi)松懈?！?/p>
“毫無防備？”林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寒光一閃，
“好一個突發(fā)惡疾，好一個昏迷不醒，傳令全軍加速，神機營前突包圍王帳，金吾衛(wèi)隨我直取中軍，邊軍兩翼包抄封鎖所有出口，一只羊也不許放跑?！?/p>
“是！”命令如同疾風(fēng)般傳遞。
大軍瞬間提速，沉重的馬蹄聲、腳步聲、甲胄碰撞聲匯成一股震耳欲聾的聲浪，如同決堤的洪流，向著白水川席卷而去。
白水川的景象，與斥候所言分毫不差。
廣袤的草場覆蓋著厚厚的積雪，稀疏的枯草在寒風(fēng)中搖曳。
成群的牛羊如同散落的珍珠，在牧人的驅(qū)趕下悠閑地啃食著雪下的草根。
大大小小的白色氈房如同蘑菇般點綴在河灣兩岸，裊裊炊煙升起，一派寧靜祥和的景象。
白音倉措那頂巨大華麗、裝飾著白鹿角和彩色流蘇的王帳，如同鶴立雞群般矗立在河灣高地之上，周圍守衛(wèi)寥寥無幾，顯然毫無戒備。
“神機營，列陣，封鎖王帳?！背容媲宕嗟穆曇繇懫穑钇鞊]動。
“砰！砰！砰！砰——??！”神機營火槍手迅速列陣，三段輪射。
密集的鉛彈如同暴雨般潑灑向王帳周圍的守衛(wèi)和試圖集結(jié)的牧民戰(zhàn)士。
“噗噗噗——”猝不及防之下，守衛(wèi)和牧民如同割草般倒下，慘叫聲、驚呼聲瞬間打破了草原的寧靜！
“金吾衛(wèi)沖鋒，目標(biāo)王帳，生擒白音倉措?！绷终殚L刀出鞘，刀鋒直指高地。
“殺——”
毛夢極發(fā)出一聲如同厲鬼般的嘶吼，一馬當(dāng)先，五百金吾衛(wèi)重甲騎兵如同黑色的鋼鐵洪流，瞬間啟動，沉重的馬蹄踏碎積雪，揚起漫天雪沫，如同山崩海嘯般，向著王帳碾壓而去。
“邊軍兩翼包抄，殺！”邊軍將領(lǐng)怒吼。
“殺啊——”一千北地邊軍如同出閘的猛虎，揮舞著兵器，從兩側(cè)包抄而上，如同巨大的鉗子，狠狠夾向混亂的部落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