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沙漠下起雪來,那絕對是個奇觀,但對在沙漠中跋涉的人們來說,卻是致命的,除了難耐的奇寒外,還極容易迷失方向。
沒錯,滿桂和鐵牛所率領(lǐng)的五百騎兵迷路了,在號稱“死亡之海”的沙漠里迷失了方面!
一夜風(fēng)雪,抹去了地上所有的痕跡,目光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沒有參照物,看那那都一樣,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
在沙漠里迷失方向無疑是相當(dāng)危險的,尤其是這種風(fēng)雪天氣,幾乎可與死亡劃上等號。
此刻雪雖停了,但是北風(fēng)還在肆虐,人畜圍成一個圈,駱駝和馬匹在最外圍,大家擠在內(nèi)圈中抱團取暖,抵風(fēng)御寒,滿桂等人就是這般挺過一晚的,但如果惡劣天氣再持續(xù)下去,恐怕就要凍死不少人了。
幸而老天眷顧,風(fēng)漸歇,天空也放晴了,久違的陽光穿透云層,將溫暖灑落在眾將士身上,所有人都長長松了口氣。
薛蟠這貨從人群中站了起來,依舊是一副市井商販的打扮,滿臉風(fēng)霜,鼻子下還掛著兩道鼻涕。
“真他娘的活見鬼了,今年這初雪竟然九月初就下了?!毖次镆幌卤翘椋R罵咧咧地道。
旁邊的鐵牛嗡聲問道:“蟠大爺可還認(rèn)得路?”
薛蟠現(xiàn)在化名潘立雪,鐵牛叫他蟠大爺也沒錯。
薛蟠緊了緊身上的皮襖,雙手?jǐn)n在袖子里,佝僂得像球一般,搖頭道:“那里還認(rèn)得,等雪化了再說?!?/p>
鐵牛和滿桂無奈地對視一眼,只好吩咐弟兄們先活動一下,吃些干糧充饑。
話說十天前,鐵牛和滿桂奉了賈環(huán)之命,率著五百騎兵離開了哈密城,表面是要回嘉峪關(guān)押運糧草,實則卻是打算偷襲柳城,切斷吐魯番軍隊的糧道。
為了掩人耳目,鐵牛和滿桂率著五百騎兵先往東回到嘉峪關(guān)附近,補充了糧食和水,然后折往西南方向,走墩煌和玉門關(guān),穿越沙海直撲柳城。由于是輕騎偷襲,所以沒帶帳篷等御寒擋風(fēng)的工具,豈料竟遇上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早雪,羞點沒熬過去。
因為薛蟠曾經(jīng)到過吐魯番,這幾年又經(jīng)常往來西域收購玉石,便向賈環(huán)自告奮勇作向?qū)?。如果是以前,賈環(huán)是絕對信不過薛蟠這貨的,但這位不靠譜的大舅哥如今明顯靠譜了許多,所以便答應(yīng)了他,也有愛屋及烏之意。
若薛蟠此番立了功,日后或許可以借此為他求情脫罪,如果薛蟠脫了罪,那么寶姐姐和薛姨媽自然也可以脫去樂籍,恢復(fù)正常人的身份。
言歸正傳,幸好昨夜這場雪下得并不大,地上薄薄一層雪,太陽一出來,積雪很快便化沒了影,薛蟠重新辨別了方向,便領(lǐng)著大家繼續(xù)進發(fā)。
一口氣又走了兩天,大家所帶的水和糧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卻仍未見到柳城的蹤影,這時滿桂和鐵牛都著急了起來,前者甚至都有點想掐薛蟠的脖子了。
“滿爺放心,相信鄙人,柳城就在前面不遠(yuǎn)了,最多還有半天……不,最多還有一天路程!”薛蟠抹著冷汗,眼神發(fā)虛,顯然也沒什么底氣。
鐵牛卻是知道薛蟠過往的底細(xì)的,見狀不由暗叫糟糕:“壞了,看來蟠大爺自己也記不得路了,這回三爺恐所托非人啊?!?/p>
滿桂并不知薛蟠的真正身份,這時的他十分惱火,一把揪住薛蟠的衣領(lǐng),惡狠狠地問道:“你他娘的,到底是半天,還是一天?”
薛蟠尷尬地道:“一……一天!”
“媽勒個巴子,老子再信你一次,明日這個時候若還到不了柳城,老子非擰斷你的脖子不可,聽好了,老子可不是跟你開玩笑,這事關(guān)五百弟兄的生死!”滿桂瞪著雙眼,如金剛怒目,身后眾弟兄也是神色不善。
薛蟠這貨差點嚇尿,連連保證道:“大家放心,一定能到,鄙人也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啊,大老遠(yuǎn)的出生入死,我圖什么啊?我圖什么?。俊?/p>
滿桂這才松了薛蟠的衣領(lǐng),讓其繼續(xù)在前面帶路。
薛蟠正了正那頂油膩膩的氈帽,心情忐忑的繼續(xù)前行,結(jié)果剛走了一個多時辰,茫茫沙海中便出現(xiàn)了一片綠洲。
薛蟠愕了一下,繼而狂喜,一指道:“到了,柳城到了,哈哈,老子沒騙你們吧?!?/p>
眾將士均喜出望外,滿桂手搭涼棚望去,疑惑地問:“那真是柳城?為何沒見到城池?”
薛蟠得意地道:“滿爺有所不知了,這柳城是唐朝時期建的,早就毀了,后人又沒有重建,如今只殘存一些土壟,西域人多不愛建城,只住氈房帳篷什么的,哪來的城池?”
滿桂恍然道:“原來如此,嘿嘿,老潘啊,此番你老小子立功了,回頭本將軍一定重賞你?!?/p>
薛蟠暗翻了個白眼:“切,老你大爺啊老,本大爺才二十出頭,而且就算要賞,也是我妹夫賞,用得著你滿桂?”
不得不說,薛蟠這貨的運氣真不賴,眼前這片綠洲的確就是柳城,距離哈密以西六百余里,乃前往吐魯番盆地的必經(jīng)之路,也是阿麻黑的后勤物資屯積地,如今只有一千兵力把守。
沙漠上無遮無擋的,所以滿桂等人很快就被這里的守軍發(fā)現(xiàn)了,一支五百人的騎兵突兀出現(xiàn)在左近,毫無半點征兆,這里的守軍顯然也懵了,直到滿桂下令舉旗沖鋒,守軍才反應(yīng)過來,倉促結(jié)陣迎敵。
“弟兄們,殺啊,建功立業(yè),封妻蔭子,就在今日!”滿桂長刀一指,殺氣值瞬間拉滿。
“殺!”五百騎兵齊刷刷地抽出腰刀,猛地一夾馬腹,風(fēng)馳電掣般直撲向綠洲,馬蹄踏得地動山搖,凌厲的刀光仿佛匹練劈開迎面而來的西北風(fēng)。
——轟蓬!
五百騎兵勢如破竹地破突入了綠洲,眨眼間便將守軍倉促擺出來的陣形沖得七零八落,刀光過處,鮮血漫染天際,慘叫聲沖破云霄,直殺得那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短短半小時,戰(zhàn)斗便結(jié)束了,直如摧枯拉朽一般,一千吐魯番守軍死的死,逃的逃,只留下一地的斷肢殘臂,還有堆積如山的糧食物資。
滿桂這小子殺得性起,留下部份自用的物資,其余的則全部付諸一炬,火光沖天,燒紅半邊天際。
“哈哈哈,痛快,痛快!”滿桂看著那熊熊大火,禁不住暢快地仰天大笑,眾將士長刀在手,同樣一個個意氣風(fēng)發(fā),這次輾轉(zhuǎn)千里的奔襲,他們成功了,此戰(zhàn)注定彪炳史冊。
“老潘,過來一下!”滿桂對著手舞足蹈的薛蟠招了招手。
“叫我蟠大爺,或者蟠兄也行,我才二十多,沒那么老!”恃著打了勝仗之功,薛蟠的腰桿子也硬了。
滿桂哈哈笑道:“行,蟠大爺,你知道火州距離這里有多遠(yuǎn)?”
薛蟠愕了一下,繼而脖子一縮,吃驚地道:“滿爺不會想連火州也一起端了吧?”
滿桂嘿嘿一笑道:“你別管,就問你火州離這里多遠(yuǎn)?”
“大概一百五十里吧。”
滿桂眼前一亮道:“才一百五十里,騎兵半天就到了啊?!?/p>
薛蟠搖頭道:“雖然不遠(yuǎn),但火州距離吐魯番也不遠(yuǎn)啊,若打火州,先不管能不能打下,就算打得下,咱們也沒時間撤走,若被吐魯番騎兵纏上,那就玩完了。”
鐵牛嗡聲告誡道:“滿桂,蟠大爺說得對,你小子莫要貪功冒進,三爺只命咱們偷襲柳城,可沒讓咱們打火州?!?/p>
滿桂舔了舔舌頭道:“來都來了,不差這半天,好歹嘗試一下,牛爺放心,若事不可為,咱們馬上撤,絕不耽擱!”
滿桂不待鐵牛勸說,立即便下令出發(fā),眾將士氣正士氣高漲,滿桂一聲令下,人人奮勇爭先,鐵牛只能無奈策馬跟上。
這次不是偷襲,而是明攻了,所以五百騎兵放開了疾馳,一路上遇到不少從柳城逃離的吐魯番潰兵,順手便解決了。
一路上只歇了兩次,半夜時份,終于殺到了火州。
火州位于吐魯番盆地入口的東端,這里有座山,正是《西游記》里面描述的過的火焰山,而火州就坐落在火焰山東面,所以得名火州,不過這里卻是一片綠洲,盛產(chǎn)葡萄和甜瓜之類。
這里駐扎有兩千吐魯番守軍,比柳城多一倍,然而,正所謂初生牛犢不畏虎,滿桂這小子渾身是膽,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便率著騎兵沖入兵營,一通亂砍亂殺。
火洲同樣沒有城墻,這里的守軍作夢也沒想到深入吐魯番國土,竟然突然出現(xiàn)一支晉國騎兵,再加上烏燈瞎火的,傾刻就被殺懵了,又不清楚到底來了多少敵人,難免恐懼,所以只抵擋了片刻便一哄而散,紛紛奪路逃命。
滿桂這小子也見好就收了,一把火燒了敵營的物資便開溜,當(dāng)吐魯番將領(lǐng)察覺敵人僅有數(shù)百騎時,立即下令展開追擊,可惜已經(jīng)遲了,晉軍早已跑沒了影,于是只能望著被燒毀的倉庫氣得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