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會的!
傅西城下意識搖頭。
在觸及西西可能已經(jīng)死了這個念頭的瞬間,他的第一反應是在內(nèi)心否定這個答案!
西西不會死的!
她一個健健康康的小朋友,怎么可能就因為在游樂場多等了一些時間就死了呢?
這不可能的!
對!
不可能!
蘇聽晚會那樣說,一定是因為他失約,讓西西一個人在游樂場等了這么久。
她太心疼西西,太氣他偏心糖糖,才會故意說西西死了。
這個時候傅西城已經(jīng)不敢再去深想,去細究,他這套自我說服的說辭,有薄弱,多立不住。
他幾乎是本能地在逃避。
逃避面對西西已經(jīng)死了這個可能性。
他不敢接受。
也不愿意接受。
他怕……怕蘇聽晚說的都是真的。
也怕……再也來不及了。
他才意識到自己虧欠了西西那么多。
他才開始有身為西西爸爸的自覺,正在學著怎么去好好愛西西。
除了今天安排的游樂場驚喜,他還做了很多很多其他功課。
他準備把過去五年對西西的缺失加倍彌補給她。
他一切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就等著西西出現(xiàn)。
只要西西出現(xiàn),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他不會再讓西西受委屈,也不會對她失約。
以后西西在他這里,再也沒有小事。
她的事,都是大事,事事上心。
不管他跟蘇聽晚以后會如何,西西都會是他的掌上明珠,會被他捧在手中寵。
就在傅西城內(nèi)心自我逃避的時候,游樂場的監(jiān)控視頻還在繼續(xù)播放。
他剛自我催眠,讓自己堅定相信西西沒死,就看到LED屏上西西搖搖欲墜的身體。
這一刻,傅西城一陣恍惚,西西的小身影仿佛就在自己的眼前。
他的心臟驟然緊縮,下意識大步向前,一臉擔心地驚呼出聲,“西西……”
本能地伸出雙臂,想要抱住女兒,不讓他摔倒在地。
可,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西西突然吐出一口鮮血,在他面前倒在地上。
“西西!”
傅西城瞳孔狠狠震顫,噴出的那口鮮血像是直接噴進他的雙眼。
灼熱,滾燙。
灼傷著他的眼睛,刺疼著他的心。
傅西城整個人如遭雷擊,站在原地看著倒地不起的西西。
鮮血順著她的嘴角往下流,很快她半張小臉便躺在了血泊當中。
艷紅的鮮血襯得她本就蒼白的小臉越發(fā)的慘白。
在昏迷前,她還是看著游樂場入口的方向。
這一刻,她還沒有放棄,還在等。
視頻里,西西是在看著入口。
但傅西城卻覺得西西也是在看他,仿佛哭著在問他。
【爸爸,你明明答應了西西一定會來,你為什么沒有來?】
那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明顯有淚花在閃爍。
那是委屈的眼淚。
卻一直倔強地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仿佛這樣,就能代表,爸爸沒有對她失約。
爸爸心里是有她的,爸爸就是像媽媽說的那樣,只是太忙了。
而不是,不愛她。
直到撐不住了。
西西才慢慢閉上雙眼。
兩行淚珠也隨之從眼角滑落。
小臉上最后那抹失落的表情,刺痛了傅西城的眼睛。
這一刻,傅西城的心仿佛碎了。
他眼底的心疼幾乎快要溢出來,這樣的畫面,沖擊力太強了。
但凡還有一點人性的父母在看到自己孩子在自己眼前吐血,都會心如刀絞。
更別說,傅西城正處在對西西歉疚情感最濃烈的時候。
蘇聽晚對傅西城用的這一刀。
說是萬箭穿心也不為過。
他再也站不住了,突然沖到蘇聽晚面前。
他看到了。
看到蘇聽晚在西西昏倒后第一時間沖進來,跪在西西面前,崩潰著抱起她,往外沖。
傅西城大手扣住她雙肩,紅著眼眶,顫聲問道:“晚晚,西西這是怎么了?她為什么會昏倒?又為什么會吐血?”
蘇聽晚這次沒有掙扎,就這樣看著傅西城,她的雙眼比傅西城還要紅。
在傅奶奶知道西西死后,她知道傅西城早晚都會知道。
在看到傅西城為西西準備游樂場驚喜的那刻,她沒有猶豫地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傅西城,西西已經(jīng)死了。
他一直不愿意相信她的話。
既然總歸是知道,那她就用最傷他的方式讓她知道。
她是在剮傅西城的心,同時也是在剮自己的心。
都說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遲來的父愛何嘗不是?
蘇聽晚從開始播放視頻就一直忍不住哭,卻只是因為心疼西西。
她看向傅西城的眼神,依然那么冷。
看著他終于意識到他的一次失約代表的是什么。
看著他情緒失控。
看著他懊惱,自責,心疼西西。
她無比冷漠地反問一句,“傅西城,你說西西怎么了?我沒告訴過你嗎?”
【我沒告訴過你嗎?】
這句話入耳,一些被他當成不重要事情的記憶隨之涌進腦海中。
蘇聽晚對他說過,西西生病了。
說到西西生病,他想起糖糖回來后,西西發(fā)燒。
家里傭人給他打電話,說西西病的很重。
聽到西西病得很重,他也是擔心的,立刻趕回家看西西。
當時西西睡著了,在家里沒看到蘇聽晚,只有傭人守在西西房間。
他還沒進門,就聽到傭人在唉聲嘆氣,“唉,蘇小姐也真是狠心,為了讓西西爸爸注意到她們母女,竟然舍得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故意弄病西西?!?/p>
“西西這孩子也是的,竟然也愿意配合她媽媽,現(xiàn)在自己遭這么大的罪!”
那時候糖糖正好病了,他的關注都在糖糖那邊。
接到電話的時候,他正在陪糖糖。
他是丟下糖糖趕回御園的。
聽到傭人的話,本就對蘇聽晚有偏見的他第一反應就是她和西西聯(lián)合起來耍心機,就是為了把他從糖糖那邊拉回來。
他怒不可遏!
傭人發(fā)現(xiàn)他。
在他逼問下,老實交代了。
是蘇聽晚故意給西西泡冷水澡,凍感冒的。
保姆說,就聽蘇聽晚跟西西說,她爸爸就因為另外一個女兒生病,他才配她的。
所以,只要西西也生病了,爸爸就會過來陪西西。
他了解西西生病真相之后,對蘇聽晚越發(fā)厭惡,對被教壞的西西也越來越冷淡。
一旦心生厭惡,先入為主后,很多事情到了他眼里,就自動變成了另外的意思。
之后他的心思都放在了真生病的糖糖身上。
也是因為這次事情,之后,蘇聽晚給她打電話,說西西病了,需要錢,他都嗤之以鼻。
默認這是她的新手段。
畢竟,他每個月都讓秘書從他私人賬戶劃一百萬進蘇聽晚的卡里。
她不缺錢。
以至于,他沒相信過,她說的西西生病。
更不相信她缺錢。
一點小病小痛,每個月一百萬的生活費還不夠醫(yī)治的?
還需要她那么討好他拿錢?
拿錢是借口,跟他親近才是主要目的。
所以,后來。
蘇聽晚想方設法用身體來換取他多給她一點錢,他本就喜歡她的身體,也就給了。
他只當這是拿著西西的有病當幌子,目的不是錢,只是因為愛他,嫉妒沐煙,搶他的關注度。
“西西她真的是腎衰竭?”
這一刻,傅西城才驚覺,自己過去那些日子,錯得有多離譜。
她告訴過他,西西病了,腎衰竭。
他說她才是真有病?
蘇聽晚沒有說話,但她冷到極致的眼神和表情就已經(jīng)說明。
是真的。
西西是真的生病了。
還是腎衰竭。
他想起,西西有次給他打電話,小姑娘聲音怯怯的,帶著哭腔小心翼翼對他說,“爸爸,你能來陪陪西西嗎?西西生病了,打針好疼……”
當時,他以為她跟那次發(fā)燒一樣,又是配合蘇聽晚演戲,所以,只冷冷地回了她一句。
【你別學你媽媽,滿嘴謊話?!?/p>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傅西城不敢去想,被他罵了的西西有多傷心。
糖糖也是腎衰竭。
每次打針,都是他陪著的。
而西西,他一次都不曾陪過。
唯一一次主動找他,還被他無情拒絕了。
他真的,不配做西西的爸爸。
接二連三的真相,擊得傅西城身形明顯不穩(wěn)地晃了晃。
“我不知道西西真的生病了,我以為……”
傅西城想向蘇聽晚解釋,但一時也不知道他能解釋什么。
現(xiàn)在想來,那個后來被蘇聽晚辭退的保姆很有問題。
這會,不是追究那些,也不是他解釋的時候。
他一把拉住蘇聽晚的手,語氣焦急的追問,“西西現(xiàn)在在哪家醫(yī)院?”
他想拉蘇聽晚帶他去醫(yī)院看西西。
似乎極力想從蘇聽晚這里證明,西西還在。
她只是病了。
在醫(yī)院,所以才沒有來見他。
但,蘇聽晚沒動。
傅西城對上蘇聽晚冷漠中透著譏諷的眼神,扣在她手腕上的力道明顯緊了幾分。
蘇聽晚清楚感覺到傅西城扣在她手腕上的手在抖。
他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卻因為內(nèi)心太害怕而情緒外泄!
蘇聽晚知道,這一刻,傅西城是已經(jīng)意識到,西西可能死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過去對西西做了太多畜生不如的事情。
他在恐懼,在害怕。
他不敢面對。
傅西城的確是如此。
再次觸碰到西西可能死的事實,他還是一樣在抗拒,在逃避。
他力持鎮(zhèn)定,強撐著說道:“我會給西西安排最好的醫(yī)院,給她找最好的醫(yī)生,我一定會治好西西……我……”
蘇聽晚聽著傅西城這遲來的安排,突然笑出聲。
“傅西城,晚了……西西她已經(jīng)……”
“不!”
傅西城突然急聲打斷蘇聽晚的話,嗓音沙啞的說道:“不晚……來得及的!一定來得及的!”
看著不愿面對的傅西城,蘇聽晚并未心軟,她殘忍地把話說完,戳破他的自欺欺人,“西西早就死了!”
音落。
蘇聽晚的淚再次奪眶而出!
沒提一次西西死,都是在誅她自己的心。
她雙眼通紅,滿眼恨意。
“她就死在那天……”
“蘇聽晚,你住口!”
傅西城突然厲聲打斷蘇聽晚的話!
“西西不可能會死,她怎么可能會死?你騙我的對不對?蘇聽晚,你說,說你是騙我的?”
“說?。 ?/p>
傅西城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他雙眼血紅的盯著蘇聽晚,語氣聽著強硬,但眼神卻帶著一絲祈求。
他怎么能接受,在他滿心愧疚想要彌補西西的時候,西西卻已經(jīng)死了。
蘇聽晚怎會允許傅西城逃避現(xiàn)實。
傅西城的反應比她想象要強烈,他好像比她想象中要更愛西西。
她意識到這一點,并不會心軟。
而是,既然他痛,她就要他痛到極致。
在傅西城祈求的目光里,蘇聽晚沒再去重復的說西西已經(jīng)死了。
而是直接從帶來的包里拿出西西的死亡證明,直接舉到傅西城面前。
給傅西城致命一擊!
死亡證明就在眼前。
傅西城目光避無可避。
死亡證明四個大字就這樣清晰的映入他眼里,而姓名一欄寫著:傅南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