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螢認(rèn)識陳月如以來,陳月如就一直是雍容華貴高高在上,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候。
雖然上了妝,仍然穿戴尊貴,可陳月如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還有蒼白的臉色,卻透出最上等的脂粉都蓋不住的憔悴。
陳月如從陳螢的眼里看到了錯愕,她定定地笑了起來:
“你看到本妃這幅樣子,心里一定很是痛快吧?”
陳螢低聲道:
“嬪妾知道娘娘是在為徐孺人侍寢的事憤怒?!?/p>
陳月如本來還算冷靜的臉色,因?yàn)檫@句話重新變得扭曲,“看來你也已經(jīng)聽說了,昨夜殿下既沒在承恩殿留宿,也沒去你的錦繡閣,他去了蘭心居!”
陳螢沉默著不說話,陳月如朝她怒吼著發(fā)泄心中的怨懟:
“你不是說你有辦法勾住他嗎?那他為何連你也棄了,跑去寵幸了徐孺人?!”
陳螢聽她如此癲狂,知道她這是妒火中燒,都快被燒成了失心瘋。
而陳月如越瘋,就越會失去理智分寸。
越是失了分寸,太子就越厭惡她。
陳螢樂見于此。
尤其是陳月如現(xiàn)在最恨的不是自己,而是別的女人。
“其實(shí)殿下之前來嬪妾這里的時候,殿下對嬪妾提起了徐孺人?!?/p>
陳螢怯生生地開口,又在陳月如的心頭火上澆了一把熱油:
“他說徐孺人不愧是禮部侍郎家的千金,自從進(jìn)入東宮以來就一直不爭不搶的,行為舉止都十分雅正得體,很是合他心意,還讓嬪妾跟著徐孺人多學(xué)習(xí)一下女德風(fēng)度?!?/p>
陳月如的臉色變得更難看,她攥緊了手,指甲都摳進(jìn)手心里,“殿下居然夸贊徐孺人雅正得體,他這是要置本妃于何地?這東宮里做得最好的女人,明明是我!”
她剛說完,就見陳螢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急切地問:
“你想說什么?是不是殿下也提到本妃了?他可是說本妃的不好了?”
陳螢裝作支吾難言的樣子,磨嘰了半晌。
陳月如怒道,“說!你要是不說,本妃就讓人把你的舌頭割了喂狗!”
陳螢這才慌亂跪下道:
“嬪妾說了,娘娘千萬不要生氣。殿下,殿下他拿娘娘您和徐孺人比較,說您雖然出身更高貴,但氣質(zhì)卻不如徐孺人出塵風(fēng)雅,一開口就是世俗之氣?!?/p>
陳月如瞪大了眼睛,原本因?yàn)榕舛@得猙獰的姣好面容卻平靜了下來。
看著卻不像是熄滅了怒火,而是怒到了極致,連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僵硬。
“繼續(xù),他還說什么了?”
她一邊問,一邊緊盯著陳螢的臉,心里也在犯疑,是不是這賤人故意編瞎話刺激她?
陳螢低著頭,聲音壓得更低:
“殿下還說,徐孺人的娘家兄弟都十分爭氣,是有真才實(shí)學(xué)的士子,靠自己的本事就能考取功名進(jìn)入翰林院,當(dāng)真稱得上光風(fēng)霽月。而娘娘您……”
陳月如的呼吸都要哽住,陳螢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說:
“娘娘您的胞弟卻是人人嘲笑的假神童,您卻還想著利用東宮的人脈扶他上位,簡直是——”
陳螢頓住片刻,直到陳月如被逼紅了眼睛,才緩緩道:
“異想天開?!?/p>
啪的一聲,陳月如把手邊的東西都掃落在地。
她昨夜剛與太子因?yàn)殛悤r章的事情有過不快,早就懷疑太子嫌棄她娘家兄弟了,現(xiàn)在陳螢這番話,就像毒水撒在了她心頭的傷痕上,怎么可能是假的。
陳螢看到陳月如頹敗的臉色,心里松了口氣。
她又賭對了。
其實(shí)裴玄根本沒和她說過這些話,她也不知道他和陳月如平時都說些什么,但她這幾日一直有意讓春桃去探聽前院的事,無意中得知了李麟元進(jìn)東宮當(dāng)幕僚的消息。
她當(dāng)即就猜到,一定是太子私下和李家那邊達(dá)成了什么交易。
再加上她對陳月如性子的了解,就知道陳月如會想趁熱打鐵,趁此機(jī)會扶持胞弟陳時章。
太子白日里忙于政務(wù),基本上不會到后院來,陳月如倒是可以找借口親自去前院,但太子身邊人多眼雜,那不是說話的場合,所以她只能在太子去承恩殿的時候開口。
昨晚太子明明都去了承恩殿,陪伴著陳月如一起用了晚膳,于情于理都該留宿。
可最后太子卻去了徐孺人那里,這一定是與陳月如發(fā)生了不快。
那具體是什么不快來得這般猛烈,也就很好猜了。
陳螢也不怕自己編的這些謊話,會被陳月如拿去質(zhì)問裴玄。
陳月如昨晚提過一次,只換來了太子的冷落,她若再去當(dāng)面質(zhì)問舊事重提,只會引起太子更深的反感。
涉及到她和太子的夫妻情分,還有陳時章的遠(yuǎn)大前程,她是不會這么冒失的。
果然,陳月如在痛徹心扉后終于冷靜下來:
“太子會當(dāng)著你的面說這些事,肯定是不把你當(dāng)成陳國公府的人看了?!?/p>
陳螢垂著眼眸,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些許悲傷:
“殿下清楚嬪妾只是空有國公府庶女的名分,但無論是國公爺還是國公夫人,其實(shí)都不認(rèn)嬪妾這個女兒。
不然,他也不會只拿嬪妾當(dāng)個暖床的玩物。正因?yàn)閶彐恢匾?,他才什么都對嬪妾說?!?/p>
陳月如冷笑道,“既然殿下把你當(dāng)玩物,你就盡好玩物的本分,以后只要殿下不肯來承恩殿,你就是跪著去求他,也要把他求進(jìn)錦繡閣,絕不能讓他去別的女人那里!”
陳螢應(yīng)聲,垂下的眼底一片嘲弄。
就在前不久,陳月如還在往死里打壓她,這才幾日時間,就又要利用她去杜絕別的女人上位了。
她這位嫡姐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可惜了,陳月如的算盤注定都會落到地上,摔得稀爛。
到了請安的時辰,徐孺人才跟著其余的嬪妾一起進(jìn)了承恩殿。
眾人都能看出陳月如今日的臉色憔悴,而徐孺人卻是氣色紅潤,一看就是得了恩寵。
徐孺人上前見禮的時候,笑意盈盈道:
“太子妃娘娘,嬪妾的兄長在昨日搬進(jìn)了東宮,成為了太子殿下的幕僚之一。”
太子不肯抬舉她這個太子妃的胞弟,卻接收了徐孺人的兄弟!
陳月如聽著眉心直跳,強(qiáng)撐著才沒在人前失態(tài)。
陳螢坐在下面聽到這個消息,又看到陳月如那忍得辛苦的臉色,是硬憋著才沒笑出來。
徐孺人又假模假樣地送上禮物,說是她家里有這件大喜事,一定要感謝太子妃娘娘。
饒是陳月如再能演戲,眸光也冷了三分,“這是你兄長自己爭氣,徐孺人感謝本妃做什么?”
徐孺人情真意切地微笑道:
“當(dāng)然是感謝太子妃娘娘大度,并未插手干預(yù)這些事,我們這些嬪妾的兄弟才有出頭之日啊?!?/p>
陳月如被徐孺人氣得差點(diǎn)吐血,等眾人離開后,她親手寫了書信,讓凝玉立刻回國公府。
當(dāng)日下午,陳螢就從春桃那里得知,陳時章來東宮了。
她剛和春桃說太子妃居然這么快就有動作了,太子妃的人就來了錦繡閣。
“陳寶林,舅公子來探望太子妃娘娘,請您一道過去?!?/p>
陳螢很是意外,陳時章雖然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但和她并無點(diǎn)姐弟情分可言,這時候請她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