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用她廢了陳月如之后,還會留著她嗎?
陳螢很清楚,她只要多活一日,皇后幫她在身孕之事上作假的污點(diǎn)就會多存在一日。
像孫皇后那么聰明謹(jǐn)慎的人,絕不會允許自己頭上一直懸著把利劍。
在事后殺她滅口,才能永絕后患。
但她如果不答應(yīng)下來,她現(xiàn)在就得死。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陳螢徹夜未眠,次日起床時心里想著,若是她私下向太子坦白了一切,他會不會包庇她?
說到底,這東宮里的人和事最終還都是他說的算。
只要他想保她,就有一百種辦法幫她過關(guān)。
但這個念頭剛萌生出來,就被陳螢掐死在了心中。
不會的,不要傻了。
就算裴玄能理解她在長樂宮謊稱懷孕是為了活命,他也不會愿意幫她偽造小產(chǎn)的假象,為她圓謊。
更別說為她去得罪自己的母后。
歸根結(jié)底,她在他心里根本沒那么重要。
她甚至都不敢去想,她在長樂宮被太后為難了那么久,為何同樣身在皇宮的裴玄卻遲遲不現(xiàn)身,一直等到她為了逃避杖責(zé)謊稱懷孕,張醫(yī)官給她診出“喜脈”后才趕到?
就在陳螢胡思亂想時,紗帳從外面掀開了,她昨日剛賜名的夏堇走進(jìn)來,面帶幾分拘謹(jǐn)?shù)亟o她請安:
“主子,奴婢來伺候您洗漱更衣?!?/p>
陳螢讓夏堇進(jìn)來,瞧見只有她一人,便問道,“秋棠和冬雪呢?”
“回主子的話,銀蓮姑娘讓兩位姐姐去取藥了。”
陳螢眉頭微蹙了一下,并未言語。
夏堇年紀(jì)不大,手腳倒是麻利,沒一會兒就幫陳螢打扮好了,福身道,“主子,早膳已經(jīng)備好了。”
膳食擺在寢室邊上的偏廈,陳螢去的時候就瞧見銀蓮已經(jīng)站在那里,拿著幾枚銀針挨盤驗(yàn)毒。
瞧見陳螢來了,銀蓮微笑著對跟在她身后的夏堇道:
“夏堇妹妹,你先退下吧,我來服侍主子用膳就好。”
銀蓮身為醫(yī)女,身份比普通宮女要高一階,夏堇卻沒有按她說的直接退下,而是看向了陳螢。
等陳螢點(diǎn)頭了,她才福身告退。
銀蓮等到夏堇走遠(yuǎn)了,才冷笑道,“這丫頭剛來多久,就對你這么忠心了?!?/p>
陳螢就當(dāng)沒聽見她話語里的諷意,“你讓秋棠她們?nèi)ト∷幜???/p>
“是啊,太子囑咐了要讓主子您安心養(yǎng)胎,現(xiàn)在您剛懷上,又是最不穩(wěn)的時候,這每日的安胎藥是少不了的。不然讓外人打探到您什么都沒喝,我可沒辦法向太子殿下交待?!?/p>
銀蓮一邊陰陽怪氣地說著,一邊驗(yàn)了最后一碗湯。
眼見銀針沒有變色,她倒是露出遺憾的表情。
陳螢冷眼看著,忽而低聲道:
“昨夜你說的事,我已經(jīng)考慮好了?!?/p>
銀蓮包起銀針的手頓住,抬頭望著她,眼里有幾分懷疑。
昨夜她還心不甘情不愿的,今日一覺醒來就考慮好了?
“陳月如百般欺凌我,又?jǐn)?shù)次對我下死手,實(shí)不相瞞,我也早就想對付她了?!?/p>
陳螢故意做出眼里藏不住恨意的樣子,聲音里都透著一股狠厲,“但我和她身份懸殊,光靠我根本不可能撼動她的地位,現(xiàn)在皇后娘娘愿意幫我,我當(dāng)然要抓住這個機(jī)會?!?/p>
瞧見她的神色像是恨透了陳月如,銀蓮心里的疑慮消失了大半。
緊接著卻聽陳螢道:
“只要能讓陳月如到錦繡閣來,我一定竭盡全力,讓她跳進(jìn)黃河都洗不清?!?/p>
銀蓮皺起了眉,“你想的就不現(xiàn)實(shí),太子妃又不是傻子,絕不會主動來錦繡閣。”
陳螢盯著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問:
“其實(shí)只要太子殿下隨口一句話,這些就都不是問題了?!?/p>
銀蓮一怔,意外地看著她,“你在說什么,這種時候殿下怎么可能讓你和太子妃私下見面?”
陳螢沒有說話,銀蓮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她的意思,冷笑道:
“你想得倒是挺深,還以為娘娘和殿下是聯(lián)手做局呢?
不過你就放心吧,就憑你,還不值得殿下你面前演戲。
殿下現(xiàn)在是真的信了你懷有身孕,還要在今日上朝后去皇家寺廟拜佛上香,為你肚里的孩子祈愿?!?/p>
陳螢沉下眼眸,心里忽然疼得慌。
裴玄不是信佛的人,但他為了他的第一個孩子,卻愿意去佛廟做一回虔誠的信徒。
想到他在馬車上摸著他肚子時,眼里流露出的她從未見過的柔情,她就慌得更厲害了。
如果這個孩子是真的,那該有多好。
銀蓮看了她一會兒,幸災(zāi)樂禍般接著道:
“你也別想著去找殿下坦白,奢望他知道真相后會放過你。
再告訴你一件事,殿下小時候和一個庶出的公主玩得很好,但那名公主的母妃為了和皇后娘娘爭寵,在太子殿下去她那里的時候,說殿下推了她一把,害得她小產(chǎn),八個月的男胎就那么掉了。
最后查出是那名寵妃自己身子不爭氣,她眼看著早晚都保不住胎兒,所以才狠心做局。
真相大白了,撒謊的妃子被處死,但殿下在此之前卻受了皇上嚴(yán)厲的責(zé)罰,還險些被廢了儲君之位。
從此之后,殿下最討厭的就是把皇嗣當(dāng)成工具的毒婦。若他當(dāng)真知道了你是假孕,你的下場一定比被太后杖責(zé)而死更慘。
你現(xiàn)在能指望的只有我們娘娘,明白了嗎?”
陳螢的眼睫顫了顫,半晌后她輕聲道:
“我的身家性命如今都攥在娘娘手里,銀蓮姐姐你是皇后娘娘的人,以后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p>
銀蓮看她嚇得臉色都白了,以為真的把她嚇老實(shí)了,滿意道:
“再過十幾日就是皇后娘娘的生日宴了,到時太子夫婦要帶著東宮嬪妾一起進(jìn)宮去給娘娘慶賀,人多眼雜,這是個好時機(jī),到時候你就——”
……
承恩殿內(nèi),陳月如跪坐在蒲團(tuán)上,手中攥著佛珠,嘴里背誦經(jīng)文。
她的姿態(tài)極具虔誠,可心里拜的卻不是普度眾生的佛祖菩薩,發(fā)的愿也不是出自善心。
管它什么魑魅魍魎、邪神鬼祟,只要遂了她的愿,把陳螢肚里的孩子弄死,她就信到底。
凝玉站在殿外擔(dān)憂地看著自家主子,也不敢進(jìn)去勸阻。
好不容易熬到國公夫人來了,凝玉看見李娩,眼淚都快滾下來了,“夫人,您快去勸勸娘娘吧。自從昨日從長樂宮回來,她就一直跪在里面滴水未進(jìn),這樣下去要出事的?!?/p>
李娩聽了也心疼,她讓凝玉帶著宮人離開,獨(dú)自走進(jìn)殿內(nèi),“月如,娘來了?!?/p>
陳月如聽見她的聲音,嘴里的誦經(jīng)聲停了片刻,但隨即又閉著眼,不管不顧地念了起來。
李娩見她自己這個親娘都晾著,皺著眉道:
“多大點(diǎn)事,也值得你氣成這樣?”
這句話總算喚回了陳月如的神智,她猛地站起來,把手里的珠子摔到地上,激動地喊道,“那賤人懷了殿下的孩子,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李娩被她吼得一愣,回過神后連忙去捂她的嘴,“身為太子妃卻這般失態(tài),成何體統(tǒng)?”
陳月如卻哭道:
“這可是夫君的第一個孩子,本該由我來生!陳螢她憑什么搶走我的恩寵?更可恨的是,殿下真被她迷了心智,竟然為她懷疑我,冷落我……”
李娩看著她,臉上卻浮現(xiàn)出篤定的笑意,溫聲道:
“這小狐媚子是有些手段,但她的好運(yùn)馬上就要到此為止了?!?/p>
陳月如不解道:
“陳螢懷著身孕,殿下雖不好臨幸她,但卻更加寵愛她,今日早上還親自去佛廟為她母子祈福,您怎么就說她要失寵了?”
李娩嘴角的笑意更甚,貼到女兒耳邊,低聲道:
“因?yàn)殛愇灨揪蜎]有懷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