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燕看著青婉飄然遠去的背影,一雙眸子泛起波瀾。
最后的那一句話,確確實實觸及到了她的內心深處。
旁邊的一眾侍從氣都不敢喘,只感到一股壓抑的氣息。
好一會兒之后,蕭燕才邁步返回宮城。
此時,已是傍晚。
宮城里的學堂早已放學,澤瑞和澤瑜跟著一群小孩正玩得不亦樂乎。
見到自家娘親過來,兩個小家伙頓時停下來玩鬧,屁顛屁顛跑到蕭燕的身邊請安。
蕭燕摸著澤瑞的小腦袋,詢問道:“今天在課堂上學到了什么?”
澤瑞聞言興沖沖道:“學到了很多!”
澤瑞一臉興奮,將自己學到的很多新鮮知識說了出來。
蕭燕還是第一次見澤瑞談起學習這么快樂的樣子。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這里的教學方式不一樣,而且還能跟著一群同齡小孩學習玩耍,又是各種新奇,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兩個小家伙學習的積極性。
以往兩個小家伙面對的不是嚴肅的娘親,就是那些死板的先生,哪里能有學習的快樂?
澤瑞小嘴吧啦說個不停,還拿出一個小本子,“今天我在課堂上回答了幾個問題,先生還獎勵了小紅花呢,同班同學今天都沒我得的多!一朵小紅花還能去食堂多領一枚雞蛋……”
“今天過飯點了,等明天一早,我請娘親去食堂吃飯……”
蕭燕看著澤瑞滿臉高興地展示幾朵普通小紙花,眼神復雜難明。
她以前督促兩個小家伙學習,給出那么多獎勵,似乎還不如這樣的小紅花?
蕭燕抬手揉了揉澤瑞的小腦袋,輕聲道:“行。你們也玩夠了,該去歇息了?!?/p>
澤瑞還有些念念不舍,便道:“那我去跟他們說一下?!?/p>
得到蕭燕的同意后,澤瑞又跑去跟一群玩伴告別,表示明天再和他們一起玩。
有小孩還提醒澤瑞記得完成作業(yè)。
澤瑞一拍腦袋,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
然后,澤瑞拉著自家妹妹,跟著蕭燕離開。
蕭燕邊走邊道:“沒有人欺負你吧?”
雖然她覺得這種事情不太可能發(fā)生,但這里的學堂什么樣的小孩都有,不免多問了一句。
澤瑞不禁搖頭道:“沒有啊,先生們都很嚴厲的,禁止辱罵斗毆,會有責罰的?!?/p>
澤瑞頓了頓,又小聲道:“娘親,我們明天去上課,能不能不穿這身……”
澤瑞也不是什么都不懂,雖然沒有人欺負他們,但有的孩子看他們的眼神明顯不對勁,他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是瞧不起他……
說來可笑,澤瑞以前還從沒遇到過這種事情。
他作為白澤國君嫡子,還沒有人敢瞧不起他。
但當他詢問了狄仁遠和其他狄族認識的小孩之后,才隱約明白怎么一回事。
蕭燕聞言臉色微變,“怎么了?”
澤瑞猶猶豫豫道:“我不想讓他們覺得我和他們不一樣……”
蕭燕不禁側目,這短短的時間,怎么自家孩子變了性了?她也沒看出來有誰對澤瑞施了什么法術。
澤瑞輕聲道:“狄仁遠說,王族、貴族什么的,就是吸血蟲,什么都不干就能得到很多錢財,那些東西都是壓榨百姓來的,是不勞而獲……”
蕭燕忍不住道:“你別聽小孩子胡說?!?/p>
澤瑞抿了抿嘴,小小聲道:“我覺得他們都是這樣想的。娘親,這里沒有君王,但連窮人家的孩子都能讀書識字、過得很好……班上很多同學都是孤兒,聽說他們的家人都是被貴人害的……”
蕭燕連忙打斷道:“好了,別說了!你們還是孩子,有些事不是你們想的那么簡單,等你們長大了才能真正明白?!?/p>
蕭燕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讓兩個孩子去聽什么課,這都教的是什么啊!
見到蕭燕一臉嚴肅,澤瑞嚇得不敢說話了。
不過他總覺得那些人說得沒錯。
而且以往娘親教育他們,也是會慢慢講各種道理的,不是如此說辭……
好一會兒,蕭燕神色和緩,輕言細語道:“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將來是白澤國主,一國之君,又不是他們那樣的普通人,難道你想變成那樣不成?”
澤瑞心想狄明爺爺以前還是王呢,不也成了教書先生。
他和普通人真有那么大差別嗎,如今內心已經(jīng)有了一些懷疑。
況且他的父親還活得好好的,等他能坐上那個位置,不知等到什么時候。
莫名的,對于那個位置,澤瑞似乎沒有那么渴望了。
仔細想一想,澤瑞發(fā)現(xiàn)之他所以想當王,一直是娘親那么教導,好像并非他自己的意愿。
有的時候學習、修煉太累,他都生起過放棄的想法。
只是面對嚴厲的父母,他根本不敢表露出來。
當然,他現(xiàn)在也不敢……
見到澤瑞的表情變化,蕭燕心中一嘆,知曉澤瑞在胡思亂想。
她不禁開口轉移話題道:“回去完成先生布置的作業(yè),是什么作業(yè)?”
澤瑞小聲道:“抄詩詞,還要寫感想。是以前沒學過的詩詞?!?/p>
蕭燕問道:“哦,學了新的詩詞啊,背來給娘親聽聽?”
澤瑞想了想,開口背誦道:“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p>
蕭燕:……
澤瑞頓了頓,又道:“還有。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夜來南風起,小麥……”
澤瑞言語一頓,掏出書本來,“哎呀,這首有點長,我記不全,念給娘親聽!”
澤瑞又念念叨叨,搖頭晃腦聲情并茂。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吏祿三百石,歲晏有余糧。念此私自愧,盡日不能忘!”
“嗯,還有這首……”
“好了,別念了!”
這還念得起勁了……
蕭燕臉上表情微僵,到底是誰教的這些詩詞,這是故意的嘛?
她不得不懷疑,是有人故意安排了這樣的課程。
早知如此,便也不讓兩個小家伙去旁聽了。
不遠處,一座樓閣之上,狄明看著夕陽西下,撫須喃喃道:“陸正說得對吶,教育確實要從娃娃抓起?。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