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劍的幾個并沒有當即死去,正承受著正氣帶來的劇痛,在那里痛苦哀嚎打滾。
陸正面色冷淡,喚來附近幾個正在干活的妖鬼。
“去,把他們吊在城墻外示眾。另外,把我的話傳達出去,如果做不到妥善安頓這些平民百姓,那些負責做事的,也沒有必要活了……”
“還有,這城里似乎還有些人找不到事做,你們應該清楚我說的是哪一類人。我沒有在這里大開殺戒,不是因為我手軟,只是暫時沒那么多精力?!?/p>
“告訴那些人,如果不懂得積極表現(xiàn)的話,可以趁早把自己埋了,陸某親自動手的話……”
“你們以往如何折磨他人的手段,我都清楚,你們不會的手段,我也會。”
幾只妖鬼聽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連忙依照吩咐去行事。
陸正收了劍,又轉(zhuǎn)而看向那些曾被當奴隸使喚的人們,露出和善的笑容。
“都先坐下歇息吧,我讓人給你們準備吃的……”
陸正看向人群邊上餓得眼神迷糊的小孩,走過彎腰將之抱起。
小孩骨瘦如柴,抱起來輕若無物。
以往陸正也沒少接觸這樣的孩童,眼眸中依舊不免流露憐惜之色。
小孩親眼看到陸正發(fā)怒砍了幾個妖怪,現(xiàn)在被陸正抱著也沒覺得害怕,只感覺陸正的身上傳來很舒服溫暖的氣息。
陸正拿出一塊糖塞到小孩嘴邊,輕言細語道:“吃吧。”
小孩含著糖,一股讓人愉悅的味道從嘴里化開,一下子讓他整個人都精神了些。
“這是什么?”
小孩懵懵懂懂,一雙大眼睛閃爍著好奇。
“是糖?!?/p>
“哦!”
“甜嗎?”
“甜是什么?”
“味道,糖就是甜的?!?/p>
“糖就是甜的……”
“你的爹娘呢?”
“不知道,沒見過,他們都說被妖怪吃了?!?/p>
……
很快,便有做飯的將一碗碗濃稠的肉粥端了過來,分給眾人。
陸正把小孩放到大腿上,幫忙拿著大海碗。
小孩用木勺舀著肉粥,吃得露出喜悅的笑容。
“慢點吃,還有很多,食物有的,衣服有的,以后都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不一會兒,小孩就給吃撐了,一臉滿足。
小孩忍不住道:“好飽,以后三天都可以不吃飯了?!?/p>
以前的時候,小孩三天的飯食都沒這么多,也沒有肉吃。
小孩覺得自己吃了這一頓,能捱三天的餓了。
陸正揉了揉孩童的腦袋,“以后不用餓著了,每天都有飯吃,一天三頓,管飽?!?/p>
“真的嗎?”
小孩忽閃著大眼睛,眼中滿是憧憬。
陸正笑了笑,道:“自然是真的。你想聽故事嗎?”
“什么故事?”
“齊天大圣的故事……”
小孩聽著陸正的講述,忽地道:“會說話的猴子,那不是妖怪嗎?”
陸正道:“人有好壞之分,妖也一樣?!?/p>
“哦……”
小孩似懂非懂點頭。
聽著聽著,小孩的眼神陷入迷離,有趣的故事終究是抵不過綿綿不斷的困意。
不一會兒,小孩就靠在陸正懷里睡著了。
不遠處,胡晴靜靜站在那里,一雙明媚的眸子泛起異色。
見到陸正抱著一個臟兮兮的小孩,露出她之前不曾見過的真摯笑容,讓胡晴的內(nèi)心都不禁觸動了一下。
作為佛門欲宗修士,她比其他修士更懂得人心感情。
見識過太多虛偽的人心和情感,原來這世間真有如此純粹的情感。
有佛門中人常言慈悲心懷,但胡晴沒見哪位高僧真有大慈大悲。
陸正微微側(cè)目,見到了胡晴的身影。
胡晴面帶笑意,輕飄飄走到陸正的近前,低聲幽幽道:“想不到陸公子這么會帶孩子,難不成你已經(jīng)有孩子了?”
陸正平淡道:“我一路游歷,接觸過這樣的孩童不下萬數(shù)……”
胡晴聞言目光微動,不禁道:“他們能遇到公子,是他們的幸運?!?/p>
陸正看著熟睡的小孩,輕聲道:“我倒是希望一路上少遇到些苦命人?!?/p>
可惜,這個世道比陸正想象的要糟糕。
胡晴嘆道:“那公子恐怕來錯地方了。別的地方我不知道,可這北域,到處都是苦命人?!?/p>
陸正開口道:“所以,我來了這里啊?!?/p>
胡晴眼眸閃了閃,“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p>
陸正說道:“姑娘直言便是。”
胡晴眨了眨眼,“就怕陸公子生氣怪罪于我。”
陸正笑了笑,說道:“我覺得我這個人脾氣還是蠻好的,怎么會因為幾句話而生氣呢?說來,我還挺喜歡與人講道理?!?/p>
胡晴聞言忍不住在心里泛起嘀咕,她可沒看出來……
胡晴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小聲道:“陸公子來此,不會想著自立吧?”
倘若陸正殺了槐君離開也就罷了,結(jié)果說要接手槐君的地盤,還要施行諸多仁政,看這架勢也不是短時間就會離開的模樣。
這不免會讓人多想,去猜測陸正的想法。
“自立?”
陸正聞言笑了笑,緩緩道,“大道之行,天下為公。我縱然要留在這里,管理一方地域,也不會把自己當什么君王或主人。生活在這里的百姓,才是真正的主人?!?/p>
留在這里……胡晴忍不住道:“你不是安國人嘛,你不回去了?”
陸正道:“我還年輕,在外多游歷些歲月又有何不可?比起安國,我覺得這里更需要我。”
胡晴表情微微變化,看樣子陸正一時真不會走,以后說不得還有人步槐君的后塵。
陸正轉(zhuǎn)頭盯著胡晴,“姑娘似乎很想我離開此地?”
胡晴笑著道:“哪里的話,陸公子想去什么地方,想留在哪里,可不是我能決定的。”
陸正面對胡晴,正色道:“我既然來了這里,便不會輕易離開。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不會就此止步。你們欲宗是什么樣的情況,我以后會親自過去的,你應該明白我的為人行事了……”
“所以,胡姑娘還是得趁早做些打算。要么搬家,要么加入這里,要么和我來一場死斗。”
“當然,打生打死這種事,就不用談什么公平?jīng)Q斗了。你可以去喊人幫忙,多請些前輩高人什么的,陸某是不會介意被以多欺少的?!?/p>
聽到陸正如此直言不諱,胡晴臉上的笑容都有點僵住。
從沒見過有人說出如此囂張的話語,感覺自己回到了壽宴之上,不過當事人變成了自己。
胡晴強笑道:“陸公子說笑了,小女子這點實力,怎敢與公子爭鋒?!?/p>
別的不談,就陸正如此堅固的心境,胡晴覺得自己根本破不了對方的精神念頭,打起來根本沒有優(yōu)勢可言。
而且陸正滅殺槐君的手段,她親眼所見但都沒看出來是怎么一回事,又如何去防備?
加之傳言中陸正的身份背景,她也真不敢把陸正如何。
見胡晴口頭服軟,陸正淡淡道:“如此最好。還有一事,在我這里,可沒有中立,所以你只有三個選擇。姑娘可以慢慢考慮,現(xiàn)在給我答復也行?!?/p>
胡晴張了張嘴,一些說辭愣是咽了下去。
她轉(zhuǎn)而低聲道:“陸公子可得小心一些,附近的某些妖怪、勢力并不簡單,有的和魏國那邊……”
陸正不以為然道:“來之前,我甚至想過槐君有魏國當后臺,但又如何呢?有的人吶,也得有那個命抱著大腿不是?變成了死人,有天大的后臺也不頂用。我即便要面對來自魏國的壓力,又和那些死人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胡晴內(nèi)心一驚,好家伙,這話說得真是天不怕地不怕?。?/p>
不過仔細一想,也是很有道理的。
而且即便北域的某些大妖和勢力有后臺,恐怕也比不過陸正這位正兒八經(jīng)來自大王朝的書生,一個本身就頗有實力背景的人物。
看到陸正如此自信,沒有什么憂慮的樣子,胡晴的心情可不美妙,看來她真要好好考慮自身的處境了。
搬家?她所在的欲宗又不止她一個人,北域雖大,但好地方都被人占據(jù),這么大一個宗門勢力,不是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至于加入陸正,胡晴感覺也不太現(xiàn)實,她根本不覺得陸正會在這里待得長久。
無論怎么選,似乎都不是個好的選擇。
然而面對強勢的陸正,她似乎也沒有另外的選擇了。
胡晴想了想說道:“我要回去了,跟姐妹們商量商量?!?/p>
她之所以留在這里沒有立即離開,就是想探探陸正的想法,現(xiàn)在從陸正這里得到了準確的答復,也沒有必要繼續(xù)留在這里了。
事不宜遲,她得回去好好考量一番。
陸正點了點頭,“陸某靜候佳音?!?/p>
胡晴笑了笑,看著陸正懷里熟睡的孩童,幽幽道:“如果我小的時候遇到公子這樣的人,或許我的人生會不一樣呢?!?/p>
陸正道:“現(xiàn)在也不遲,不是嗎?”
胡晴眼眸閃爍,“或許吧……告辭?!?/p>
胡晴欠身一禮,化作一道流光遠去。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忽然,陸正的聲音在胡晴耳畔回響。
胡晴心神一震,猛然回頭看向陸正,目露一絲驚詫。
她就知道這個年輕人是精通佛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