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城,彌漫著一股壓抑和緊張的氣氛。
原本是冊封舉人、值得慶祝的日子,城內(nèi)卻沒有多少熱鬧。
不少在外慶祝的學(xué)子們,得到一些消息之后,紛紛趕回家,免得遭遇到某個人。
陸正拿著一張請?zhí)?,來到一處大院門口,抬手輕輕叩門。
在陸正的身后不遠(yuǎn)處,明里暗中都有不少圍觀者。
一些普通百姓都聽到某種傳言,好奇前來一看究竟。
幾個呼吸之后,旁邊的側(cè)門打開一條縫隙。
一個管事出來露面,他看向陸正恭敬道:“不好意思,這位公子,老爺身體不適,府里暫不接待客人,還請公子過些日子再來?!?/p>
陸正微微一笑,“是么?正好,陸某略懂醫(yī)道,可以為你家老爺免費看診?!?/p>
管事表情微變,勉強笑道:“不勞煩公子,老爺已經(jīng)喝了湯藥休息……”
“果真?”陸正目光平靜地看著管事。
管事心里發(fā)虛,眼神閃躲道:“豈敢欺瞞公子,老爺真的身體抱恙,不好待客?!?/p>
陸正聞言,淡淡道:“也罷,陸某改日再來拜會,希望你家老爺?shù)牟?,快點好起來?!?/p>
說完,陸正轉(zhuǎn)身就走。
管事見陸正離開,心中松了一口氣。
他連忙關(guān)上門,匆匆去府里稟告。
一個中年人臥于床榻之上,臉色慘白一片,看似病得不輕。
管事來到門外,低聲道:“老爺,他來了,又走了……”
中年人驚坐而起,“真來了?走了?”
管事不敢有一點隱瞞,將事情仔細(xì)說了一遍。
中年人聽得眉頭皺起,“就說了這些?就他一個人?”
管事道:“就說了這些,他一個人來的,不過外面還有一些圍觀的人。我沒看到有官府的人?!?/p>
中年人心中依舊不安,連那幾個大家族的家主都去了州衙,現(xiàn)在都沒有一點消息。
其中幾個家族還被官兵逮了不少人,陸正來他們家,怎么會這么輕易離開?
改日再來?下次來,不會帶著官兵過來吧?中年人內(nèi)心慌張。
中年人神色憂慮,詢問道:“州衙那邊呢,難道沒人去反對?”
管事低聲道:“最新傳回來的消息,好像有人去了,但去了州衙,還未出來,恐怕也被抓了,不過事情不知真假?!?/p>
中年人喃喃道:“這洪州城要翻天了……”
中年人坐臥不安,又道:“再多派些人出去打聽消息,另外,讓人給我拿點安神的丹藥,不行了,我真病了……”
……
臨近傍晚,整個州衙上下依舊忙碌不已。
一輛馬車飛馳而來,停到州衙大門口。
隨后,刺史從馬車中下來,快步進(jìn)入州衙,去找蘇眀。
他下午還在城外賞菊呢,聽到只是小半天時間,城里就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急急忙忙趕了回來。
他都要調(diào)任了,可不想最后這段時間洪州鬧出什么大亂子,成為自己政績上的污點。
刺史一見到蘇眀,忍不住道:“蘇大人,你到底要做什么!居然抓了那么多世家大族的人?聽說你把高家主、王家主還有……都給抓到牢里了?你瘋了不成?”
蘇眀眨了眨眼,微笑道:“刺史大人,話不能亂說啊,是他們自己的家族犯了事,跑來自首的,并非我去派人抓了他們……至于其他人,我是秉公執(zhí)法,去抓的他們?!?/p>
“你……”刺史瞪眼道,“聽聞你派陸正去了那些家族,憑借圣賜,以勢逼人?你縱然想打壓他們,也不該將一個年輕人卷進(jìn)去?!?/p>
蘇眀聞言嘆道:“你們怎么都覺得是我在背后讓陸正做的這些事,當(dāng)然,這事我確實也有責(zé)任……”
他壓根沒想到陸正的動作這么麻溜,城中的那些家族都敢去。
刺史驚疑道:“不是你,還能有誰?你不要告訴我,是他陸正要對付洪州的那些世家大族,你蘇大人只是依法辦案吧?這種話說出去,恐怕連傻子都不會信?!?/p>
蘇眀道:“或許,真是如此呢?我不過依國法查辦他們而已?!?/p>
刺史聞言一愣,不相信道:“都這個時候了,這里沒外人,蘇大人何故說這些話騙我?”
蘇眀攤了攤手,無奈道:“看吧,你又不信。”
蘇眀頓了頓,又道:“我與陸正以前從不認(rèn)識,亦無書信往來,他來洪州城第一天,敢砸了一個店鋪,第二天,敢當(dāng)街逼得三家公子下跪認(rèn)錯……你覺得,他為什么不會做這些事?”
“我只是給他提供了一點各大家族的罪證,即便沒有我,他早晚也會這么做,我蘇眀并非他的倚仗,他的倚仗是國法?!?/p>
刺史面露驚色,壓住情緒道:“那你為何不阻止他,真想讓洪州大亂么?你知不知道這么做,會出什么事?你還幫著他!”
“我也得依法辦事,怎么阻止他?”蘇眀幽幽道,“況且,我阻止不了他。”
“怎么可能!你要不去,那我去給他說說?!贝淌返?。
蘇眀看著刺史,輕聲道:“大人還是別去了,他做什么我們不要管,只管配合就是?!?/p>
刺史聞言心中一驚,聽出來話外之意。
他不禁壓低聲音道:“是上面的意思?”
蘇眀搖頭道:“不清楚,不過之前有上面的大人物,讓我不要管陸正行事……或許,真有人在關(guān)注此事吧。”
“嘶……”
刺史倒吸一口涼氣,頓時想到了很多。
蘇眀道:“這只是我的猜測,我也在賭,賭最后有人能站出來讓此事平穩(wěn)了結(jié)?!?/p>
“那要是沒有呢?”刺史問道。
蘇眀悠悠道:“事情到了這般地步,已經(jīng)沒有回旋的余地,做事要做絕,大不了最后魚死網(wǎng)破……刺史大人準(zhǔn)備站哪一邊呢?”
刺史臉都黑了,“站哪一邊?無論什么結(jié)果,你們哪邊都是輸家!”
哪怕陸正和蘇眀一起聯(lián)合打壓掉洪州的那些家族,但長遠(yuǎn)來看,便是與世家大族結(jié)了仇,以后不會有什么好。
“是啊?!碧K眀微微一笑,“不過好在還有一方是贏家?!?/p>
刺史想了想,道:“皇家?”
蘇眀搖頭道:“是洪州的百姓?!?/p>
蘇眀看過陸正的那些政令規(guī)劃,和以往的行事,其實已經(jīng)知曉陸正對待豪門大族這么強勢的原因,便是為了百姓。
刺史聞言皺了皺眉,內(nèi)心莫名。
就在這時,一個侍衛(wèi)邁步進(jìn)來,奉上一個儲物袋。
“大人,有人投來的儲物袋,里面有某些家族的犯罪證據(jù)。”
蘇眀拿過儲物袋,打開一看,微笑道:“墻倒有人推,是誰送來的?”
“不知道,沒發(fā)現(xiàn)人……”侍衛(wèi)道。
“行吧,注意盯著點,莫讓人窺探州衙。”蘇眀吩咐道。
……
洪州城某處小院。
安定遠(yuǎn)跪坐在安靖的身邊,在那里煮茶。
“這地方有點小啊,要不我讓人去給你準(zhǔn)備個大院子?”安定遠(yuǎn)小聲道。
安靖淡淡道:“怎么,你不習(xí)慣?”
安定遠(yuǎn)連忙擺手道:“沒!我是擔(dān)心你住不慣,委屈了你?!?/p>
安靖道:“沒什么不習(xí)慣的。你以后在洪州,不可奢侈驕橫,知道嗎?”
“不敢?!卑捕ㄟh(yuǎn)回應(yīng)道。
一個侍女從外回來,低聲道:“小姐,陸公子……”
侍女將聽聞到的消息一一道來。
旁邊的安定遠(yuǎn)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他剛來洪州城,居然就遇到了這種事?豈不是有好戲看了?不對,洪州要是亂起來,對他而言不是好事啊。
安定遠(yuǎn)還想著自己上任的時候,打壓幾個小家族立立威。
結(jié)果陸正剛得圣賜,便去逼迫那些大家族,比他想要干的還夸張。
安靖秀眉微蹙,不明白陸正是怎么想的。
她問道:“有幾個家族閉門不見?”
“是的,陸公子沒有強闖,直接走了?!笔膛馈?/p>
強闖?安靖心想陸正有行走令牌,何需強闖,不過看來,陸正一直不曾動用令牌,想自己面對這些大家族?
“是有州衙的人在背后做推手?”安靖問道。
“這個尚不清楚,現(xiàn)在州衙戒備,沒傳出什么消息。”侍女道。
安靖沉思片刻,道:“再去打探,有新的消息,第一時間稟告。讓人去查一下,看他是不是被人利用了?!?/p>
侍女道:“遵命,陸公子那里,是否要派人去護(hù)衛(wèi)?”
安靖想了想道:“派兩人去,不要驚擾到他?!?/p>
“是?!笔膛畱?yīng)諾。
安定遠(yuǎn)嘖嘖稱奇,“厲害了,那我呢,要不要去幫忙?”
安定遠(yuǎn)琢磨著,自己也可以趁機打響名聲。
安靖淡淡道:“看著就行,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好咧?!卑捕ㄟh(yuǎn)笑瞇瞇道,“一來就是一場大戲啊,這幾天恐怕都不用睡覺了。”
……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陸正再一次吃了閉門羹,然后結(jié)束了今天的日程。
城中,已經(jīng)提前了宵禁的時間,巡邏的衛(wèi)隊在街道來往比之前更加頻繁。
陸正沒有回去張勃的住處,免得叨擾到張勃他們的作息,只是讓人捎了個口信,自己會在外居住幾日。
之后,他便去到一處破舊的無人小院,暫住一晚。
夜色寂靜,黑暗之中,卻是不知隱藏著多少道窺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