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羅月娘的質(zhì)疑,李霖不慌不忙,開口道:“先帝遺詔傳位于陛下,白紙黑字,天下共鑒!”
“我六弟繼承大統(tǒng),名正言順,乃不可辯駁之正統(tǒng)!”
“至于南方偽帝,不過跳梁小丑,竊據(jù)神器,早晚必被掃平!”
不提慶帝還好,聽到‘先帝’二字,羅月娘不由得冷哼一聲,剛要開口。
就在這時,一名蜀軍將領(lǐng)快步跑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將軍!我們發(fā)現(xiàn)了都掌蠻首領(lǐng)的尸首,已被炮火轟得不成人形?!?/p>
都掌蠻首領(lǐng)便是那位巨斧壯漢,賴匹夫之勇沖殺在最前面,他不死誰死。
“白草羌首領(lǐng)還活著,但身負重傷,胸口被彈片擊中,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羅月娘眸光一閃,暫時壓下了與李霖的爭辯,沉聲下令:“將他帶過來?!?/p>
“是!”
兩名蜀軍士兵拖著一個血人走了過來,放在羅月娘和李霖面前。
白草羌的首領(lǐng)是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手無縛雞之力,應(yīng)當是族中長老。
胸腹間有一個恐怖的創(chuàng)口,應(yīng)該是迫擊炮碎片嵌了進去,鮮血仍在汩汩流出。
他面色灰敗,氣息奄奄,但那雙深陷的眼窩中卻燃燒著怨毒的火焰,死死地釘在羅月娘身上。
羅月娘居卻是毫不在意,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冰冷:“白草羌歸附蜀地幾十年,一直相安無事,如今為何再叛?”
那老者聞言咧開嘴,露出被血染紅的牙齒,發(fā)出譏諷的笑聲。
“呵呵......哈哈哈!你說什么‘叛亂’?真是笑話!”
“你們這些慶人,何曾真正拿我們當人看過?!”
他的夏語說得異常流利,顯然與蜀地官府打交道已久
“我們的獵場被你們不斷侵占,山林被你們砍伐,族中青壯被迫離鄉(xiāng),去給你們城里的貴人做牛做馬,修建華屋美苑,卻連一頓飽飯都吃不到!”
“我們的孩子在山里挨餓受凍,你們的孩童卻在城中錦衣玉食,這叫什么歸附?這叫奴役!”
“若再不反,不爭,我白草羌遲早被你們啃得骨頭都不剩!”
羅月娘眉頭緊蹙,冷然斥道:“縱然官府有待不公,至少給了你們一條生路,劃定了棲息之地,未曾將爾等趕盡殺絕!”
“可你們呢?屠城掠地,焚燒村莊,所過之處雞犬不留!”
“那些手無寸鐵的婦孺何其無辜?你們的憤怒,就要用無數(shù)平民的鮮血來償還嗎?!”
老者艱難地喘著氣,臉上扭曲出一個慘然的笑容:“成王敗寇......自古如此,這不是你們慶人的道理嗎?!”
“族人們心中積壓了多少代的怒火,豈是我能攔得住?”
“更何況......我為何要攔?我也憤怒,我也想要讓你們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
老者極其瘋狂,顯然已經(jīng)是破罐破摔了,羅月娘也只能沉默以對。
她很清楚,兩族之間的仇恨早已根深蒂固,不是簡單的對錯能夠衡量的。
立場不同而已,雙方都是偏見,沒有什么真理。
她忽然轉(zhuǎn)過頭,看向一旁沉默觀察的李霖:“燕王殿下,若是你們陛下在此,會如何處置他們?”
李霖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篤定道:“我家陛下素來以仁德為懷,澤被蒼生,自然不會行趕盡殺絕之事?!?/p>
這話一出,地上那奄奄一息的白草羌首領(lǐng)微微一顫,渾濁的眼睛里再次爆發(fā)出求生欲。
他掙扎著撐起上半身,急切地望向李霖:
“您......您是大慶皇帝的人,我聽說了,你們在和蜀軍打仗,為何又來打我們?”
“我們也是蜀地的敵人啊,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過沒關(guān)系......”
“請您稟報慶帝陛下:我們白草羌愿意投降,世代臣服于大慶,做陛下最忠誠的治下之民!”
“我發(fā)誓,我們絕不計較今日之事,只求......只求一條生路!”
一旁的羅月娘聽得眉頭大皺,心中涌起一絲警覺。
她忍不住插話道:“放過他們?如此優(yōu)柔寡斷,豈是帝王之道?”
李霖瞥了一眼面帶慍色的羅月娘,突然咧嘴一笑:“放?自然是要放的。”
他慢悠悠地說著,目光重新落回白草羌首領(lǐng)臉上:“不過嘛,這生路也不是白給的,得有條件?!?/p>
老者聞言,臉上瞬間綻放出狂喜的光芒,仿佛傷痛都減輕了幾分,連連點頭應(yīng)承:
“有條件!有條件好!您說,什么條件?我們統(tǒng)統(tǒng)答應(yīng)!”
面前就是族滅之危,便是李霖要他全家人的腦袋,此刻也只能應(yīng)下。
李霖的笑容越發(fā)‘核善’,他微微俯下身,盯著老者的眼睛,一字一句開口道:
“我們陛下曾經(jīng)說過一句話,在下一直奉為圭臬?!?/p>
他頓了頓,語氣驟然轉(zhuǎn)冷:
“殺我一人,斬你百人;屠我一城,滅你千將!”
“很簡單,不是嗎?”李霖直起身,做小熊攤手狀,“你們不是喜歡算賬嗎?那就把這筆債,一筆一筆,給本王算清楚了!”
“什么時候把這賬還干凈了,什么時候,我們再來談原諒你們的事情?!?/p>
此言一出,周圍一片死寂,河谷中只剩下風吹過血腥土地的嗚咽聲。
白草羌首領(lǐng)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然后如同破碎的瓷器般片片剝落,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絕望。
他呆呆地看著李霖,試圖聽懂這番話的意思。
殺一人,斬百人?屠一城,滅千將?
他們在這次叛亂中,攻破了八座城池,手上沾染了多少慶人的鮮血?
光是粗略一想,那都是一哥恐怖的數(shù)字。
就是把他們所有羌蠻部族的男女老幼全都捆在一起,也遠遠不夠賠的!
其余蜀軍將領(lǐng)也是像看怪物一樣看向李霖。
“你......你......”老者伸出血污的手指,顫抖地指著李霖。
“你這屠夫!魔鬼!你是要將我們羌人趕盡殺絕?。。?!”
李霖看著他崩潰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燦爛。
他點了點頭,贊許道:“嗯,總算說了句聰明話?!?/p>